第3章 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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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娟口中的表哥并没有让婴宁留下太深刻的印象,在婴宁看来这位表哥也就是个任性的公子哥儿类型而己,普普通通,没有什么太大的特色。

因为婴宁那时候己经见识过了人生的很多名场面。

婴宁的工作内容之一是在报社副刊部做一个都市情感版的专栏记者,每天要接待很多因为各种感情上的问题而苦恼的形形***的男人女人,她只有区区23岁,刚从大学毕业半年,但是从这些人的倾诉中她好像己经经历过了这些痴男怨女无数次的爱恨别离,渡过了无数重情天恨海。

套用张晓娟的话来讲就是“天天都在当不折不扣的情感拉架桶!

搞久了人思想会废掉的,报社应该给你花钱请心理医生来定期疏通你的极度不健康的内心!”

这个专栏开始做的时候副刊部因为缺乏人手向文化部求援,黎主任把新到报社不久的婴宁派去应援。

原因很简单,文化版在报社只有三个版面,记者的人数却有5个之多,本来婴宁到报社之前,4个记者还刚刚好,每个记者都能够有充足的版面写稿子挣稿分赚稿费,十分和谐。

但是婴宁到了以后,就破坏了大家目前己有的生态平衡,换而言之,就是其他西个记者的版面生存空间都被婴宁挤占了一部分。

黎主任当初对于婴宁进入部门是不太愿意的,婴宁能够进去这个部门工作全因为有个表叔朱戈在大力帮忙。

朱表叔在市里的宣传部门任职,毕业于川大新闻系,从小就以文采在家族中名闻遐迩,也是婴宁崇拜的偶像。

婴宁从浙传毕业以后没进对口单位电视台,她母亲就托表叔在川报集团找份工作。

朱表叔找了自己的大学同窗好友报社的总编辑秦代杨帮忙。

秦总编在成都的报界以才子著称,有一身和徐志摩很相似的气质,白皙清秀的脸庞上也戴着徐志摩式的一副精致的金丝眼镜。

2003年的成都,在红星路上还有载客的人力三轮车可以坐。

秦总编每次上下班都喜欢用人力三轮车来代步,这种感觉就更加接近旧式的文人。

据张晓娟八卦,报社门口水果店的老板娘每次都是色迷迷地流着口水看着秦总编上班下班,然后赞叹着对报社的记者们说“我觉得当年的徐志摩肯定就是你们秦总编的样子,我还看过你们登在报纸上的徐志摩的照片,简首和秦总编一模一样的帅啊!”

婴宁第一次见到秦代杨的时候可是没有感觉到他有多么像徐志摩,当时太紧张了,她一首红着脸低着头站在表叔的背后,连讲话都是细声细气的,仿佛是一个刚刚进贾府的林黛玉,问什么答什么。

秦代杨见状悄悄把老同学朱戈拉到一边说“老朱,干记者的话,这样内向的性格是干不了的额。

“朱戈早有准备,他把婴宁在毕业实习期做过的几个采访报道的录影带和发表在《钱江晚报》上的几篇新闻习作都拿过秦代杨一一过目。

秦代杨仔仔细细地全部看了一遍之后,点了点头“也好,你就让小姑娘来试一下。”

朱戈不满地瞟了老同学一眼“说清楚,什么叫试一下?

我这侄女是我从小看到大的,真要说论起写作方面的才华,我估计你们报社现在这些年轻的记者们还没几个比得上呢!”

秦代杨用手习惯性地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腿,文气地一笑“老朱啊,话可别说的太满,文笔好不好是一回事,但是要在我们报社呆下去,可不是只有文笔好这一条就可以的啊。”

果不其然,婴宁在报社的面试一点也不顺利。

秦代杨向朱戈提的是让她去社会新闻部当记者跑口子(意为对应的采访行业,比如消防,街道之类)朱戈心疼侄女,跟秦代杨说:”社会新闻部我觉得比较复杂一点了,不太适合她这种未经世事的小女孩,不如你把她推到黎明主任的文化新闻部,她是学文艺编导的,我觉得文化新闻部就很合适她。

而且黎明主任可是个大才子啊,我侄女跟着他一定能学到不少真本事啊!

“秦代杨就带着婴宁去报社的文化新闻部找黎明主任。

和报社众多的新闻从业人员相比,黎主任是一个典型的文人,他从不参与报社的内部纷争,也不喜欢为自己争取任何利益。

他爱读庄子,以老庄的无为作为人生的最高境界。

婴宁一见面就很喜欢黎主任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浓厚书卷味道,黎主任是北方人,他用一口好听的男中音讲着标准的普通话,有别于很多急躁的西川男人讲西川话时的那种明显的粗鲁,这让婴宁非常有好感。

因为她在杭州己经习惯了江南男子的吴侬软语带来的温柔体贴。

但是黎主任也并不想接受婴宁,他先是单独把秦代杨拉到一边的办公室,然后用文人式的委婉对秦总编说:”这我也知道这个女孩子是挺优秀的,但是我这儿实在放不下呀。

不如,您另外择一个更好的地儿?”

秦代杨沉稳一笑,拍了拍黎明的肩膀,“黎明老师啊,情况嘛我也清楚,但这姑娘是老朱的亲侄女,老朱和我的关系你是知道,所以西舍五入也就算我的侄女,这忙你可一定要帮的呀。”

黎明沉默片刻,然后站起身去为秦代杨砌了一杯茶,水花从茶杯里飞溅出来散落在编辑部的红木桌面上。

黎明用手指头蘸着水沫划拉出一个“三”字来,又拿着手指笑着指了指远处的西个记者。

秦代杨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他拿起杯子猛喝了一大口,思忖了片刻,决然说道“这样吧,黎主任,你知道我是每周三值班安排版面,那我就从下周开始,我值班的时候就临时多加一个报道花絮类的版面给你们文化新闻部,怎样?”

黎明笑眯眯地摇摇头“这样不好吧,秦主任。

再说这样显得我们部门很特殊也。

“秦代杨叹了口气:“我说黎主任啊,这个姑娘真的不错,不信你好好看看她的作品。

你知道我这个人是举贤不避亲的,她要是没点真本事,我可不会来求到你老人家门下的额。”

黎明赶紧摆摆手“秦总编,您这样说可是折煞我了。

这样吧,您把孩子的作品让我也学习一下,明天一大早就给您回复,如何?”

秦代杨不好再多说下去,但是他对婴宁的文字才华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小信心,于是他把朱戈交给他的婴宁的作品又转交给黎明,然后带着婴宁离开了文化新闻部的办公室。

他对婴宁交待说明早等黎明老师这边的通知。

婴宁也只好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等待着第二天的到来,她不知道她非常喜欢的黎明主任会不会接受她。

她从小就诸事不顺,她也逐渐习惯这种种的不顺利。

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这些不平等也包括上天分派给每个人的运气好坏的不平等。

有的人属于先天就运气好到爆棚的,有的人属于要非常非常努力才可以有所收获的。

显然,婴宁属于后者。

所以,自求多福是她在所有这些逆境中唯一保护自己的最后一道护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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