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颁奖礼上的暗涌鎏金剧院的穹顶悬着十二盏水晶吊灯,切割出的光线如同碎钻,
洒在红丝绒座椅和衣香鬓影的人群上,织成一张光怪陆离的网。
第32届金影奖颁奖典礼正进行到最***的环节,
最佳新人导演的提名名单在巨大的LED屏上滚动,
现场数千道目光与镜头一同聚焦在舞台左侧的嘉宾席——那里坐着顾承衍。
他穿一身炭灰色手工西装,袖口露出半截江诗丹顿的蓝钢指针,指尖漫不经心地搭在膝盖上,
侧脸线条冷硬如雕塑。三年前他还是个拿着DV在街头巷尾取景的无名导演,
如今凭借一部《无人区》横扫国内外电影节,成了圈内最炙手可热的新锐力量。
沈薇坐在他斜后方三排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丝绒裙摆上的暗纹。
她今天穿了件藕粉色鱼尾裙,裙摆垂坠的弧度恰好遮住脚踝,
是经纪人林姐特意选的——说这颜色衬得她气色好,不像近半年那样总是透着股病气。
可她知道,那抹从眼底蔓延到脸颊的苍白,不是一件裙子能盖住的。
“获得本届金影奖最佳新人导演的是——顾承衍!《无人区》!”颁奖嘉宾的声音落下,
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顾承衍起身时,目光极淡地扫过观众席,像是在寻找什么,
又像是只是随意一瞥。沈薇下意识地挺直脊背,攥紧了口袋里那张被体温焐得温热的病历单,
指腹反复摩挲着“晚期肺癌伴脑转移”那行冰冷的字。他走上舞台,接过奖杯时微微颔首,
笑容温和却疏离。话筒递到他唇边,主持人笑着调侃:“顾导现在事业爱情双丰收,
不过我们很好奇,您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这个问题像是早有预谋。
沈薇看到至少三架摄像机同时调转方向,
镜头精准地对准了她——作为顾承衍公开过又隐秘分手的前女友,
她是这场颁奖礼上最适合被拿来制造话题的“背景板”。周围的窃窃私语声隐约传来,
有人用胳膊肘碰了碰同伴,目光落在她刚剪不久的齐耳短发上。三个月前,
顾承衍拿下国际电影节最佳剧本奖那天,她一个人坐在理发店,
看着理发师把及腰的长发一绺绺剪下,碎发落在围布上,
像极了她那些被现实碾成齑粉的念想。她当时还可笑地想,
这算是为他的成功献上的一份“祭品”,也是为她六年无果的爱情,做一场体面的告别。
“我喜欢长头发,乖一点的。”顾承衍的声音透过音响传遍整个剧院,清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沈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耳尖却因为那道声音而发烫——他说的“长头发”,
是她曾经的模样;他说的“乖一点”,是她永远学不会的模样。台下响起一阵起哄声,
有人吹着口哨喊“顾导是在暗示谁吗”。沈薇强迫自己扯出一个得体的笑,
甚至配合着点了点头,像是在赞同他的审美。经纪人林姐在旁边悄悄碰了碰她的胳膊,
用口型说“稳住”。她知道,镜头还对着她,她不能失态。
可口袋里的病历单像是突然有了重量,坠得她心口发疼。医生说,她最多还有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够不够头发长到能遮住耳朵?够不够她再看一眼他真正为她笑的模样?
顾承衍在台上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耳边只有自己的心跳声,沉闷而无力,
像破旧的鼓在敲打着生命的倒计时。直到他走下台,回到座位,她才像是从窒息中挣脱出来,
大口地呼吸着充斥着香水和脂粉味的空气,却觉得肺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棉花,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疼。第二章 庆功宴的洗手间庆功宴设在鎏金剧院顶层的旋转餐厅,
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夜景,霓虹闪烁,车水马龙,像一幅流动的油画。
顾承衍被一群制片人、投资人围着,手里端着一杯香槟,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各种恭维和寒暄。沈薇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面前摆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柠檬水。林姐去和主办方交涉后续的采访安排,
临走前嘱咐她:“别一个人待着,多和人打打交道,对你接下来的资源有好处。
”她点头应着,却没动地方。她现在没力气应付那些虚与委蛇的客套,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
喘口气。喉咙里传来一阵熟悉的痒意,像是有细小的羽毛在轻轻挠着,越挠越痒,
最后变成了尖锐的刺痛。她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旁边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她慌忙低下头,假装整理裙摆,等那阵咳意过去,
才发现指尖沾了一点猩红的血迹。她心里一紧,连忙用纸巾擦干净,
将纸巾揉成一团塞进包里。不能让人发现,绝对不能。她现在是沈薇,
是那个曾经和顾承衍传过绯闻、如今试图在演艺圈站稳脚跟的女演员,
不是一个随时可能倒下的病人。她起身,借口去洗手间,逃离了那个喧嚣的宴会厅。
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墙上挂着印象派的画作,灯光昏暗,
营造出一种私密而压抑的氛围。她快步走向洗手间,推开门时,迎面撞上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顾承衍的助理小陈。小陈看到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沈小姐,
您也来洗手间?”沈薇点点头,没说话,径直走向洗手池。小陈在她身后犹豫了一下,
说:“顾导刚才还在找您,说有话想和您说。”她的手顿了一下,水流从镀金水龙头里流出,
溅在大理石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找她?有什么好说的?是为了颁奖礼上那句“长头发,
乖一点的”,还是为了她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不用了,”她关掉水龙头,
用纸巾擦了擦手,“我和顾导没什么好说的。”小陈还想说什么,洗手间的门又被推开了。
顾承衍走了进来,身上的西装外套被随手搭在臂弯里,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
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他的脸上带着几分酒意,眼神却很亮,像是淬了冰的刀子,
直直地看向沈薇。“你躲什么?”他开口,声音比在颁奖礼上冷了几分,“我有那么可怕吗?
”沈薇转过身,背对着他,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和齐耳的短发。“顾导说笑了,
我只是有点不舒服,想过来洗把脸。”“不舒服?”他走上前,脚步有些踉跄,
显然是喝多了,“是因为我说喜欢长头发,所以不舒服?”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指尖攥紧了口袋里的药瓶。那是一瓶抗癌药,白色的药片,带着极致的苦涩,
是她每天必须服用的“续命丹”。她现在想立刻吞下去几片,压下喉咙里的痒意和心口的疼。
“顾导的喜好,和我没关系。”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剪短发,
只是因为我喜欢。”“喜欢?”他冷笑一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猛地拽转身,
让她面对自己,“沈薇,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故意的。在颁奖礼上,
当着那么多镜头的面,你剪个短发,就是想让别人以为我对你不好,是不是?你总是这样,
喜欢用这种方式博同情,博取关注!”他的力道很大,捏得她的手腕生疼。
她看着他眼底的厌恶和不信任,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地疼。六年了,
他还是这么看她。在他眼里,她永远是那个工于心计、喜欢耍小聪明的女人,
永远学不会“乖一点”。“顾承衍,你放开我!”她挣扎着,想甩开他的手,“你弄疼我了!
”“弄疼你?”他非但没放开,反而将她抵在洗手台上,身体逼近她,
将她困在自己和冰冷的大理石台面之间,“你剪短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弄疼我?
在那么多人面前,你让我难堪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弄疼我?
”他的呼吸带着浓郁的酒精气息,喷在她的脸上,让她有些晕眩。她仰头看着他,
看着这个她爱了六年的男人,看着他眼底的愤怒和失望,忽然觉得很可笑。他们之间,
从来都是这样。他永远看不到她的付出,看不到她的委屈,只看到她的“不乖”和“算计”。
喉咙里的痒意再次袭来,比之前更强烈。她再也忍不住,猛地咳嗽起来,咳得浑身发抖。
顾承衍皱了皱眉,松开了她的手腕,似乎是嫌她扫了兴。她趁机从口袋里掏出药瓶,
拧开瓶盖,倒出几片白色的药片,仰头就想吞下去。可顾承衍却突然伸手,
打掉了她手里的药瓶。药片撒了一地,白色的小颗粒滚落在大理石地面上,
像是一颗颗破碎的希望。“你吃什么药?”他的眼神变得警惕,“你又想玩什么花样?装病?
博取我的同情?”沈薇看着散落一地的药片,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她蹲下身,
想去捡那些药片,却被顾承衍一把拽起来。“别捡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烦,
“沈薇,我告诉你,你别想再用这些小伎俩来纠缠我。我们已经分手了,你现在的所作所为,
只会让我更讨厌你。”她停下动作,直起身,看着他。眼泪终于忍不住,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砸在洗手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顾承衍,你就这么讨厌我吗?”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似乎是被她的眼泪刺痛了,可很快又恢复了冰冷。“是。我讨厌你总是这样,
讨厌你永远学不会乖一点,讨厌你……”他顿了顿,像是在寻找合适的词,
“讨厌你总是出现在我面前,提醒我我们之间那些不愉快的过去。”不愉快的过去?
她的心里一阵苦笑。他们之间的过去,难道只有不愉快吗?
那些一起在出租屋里吃泡面的日子,那些一起在片场熬夜赶进度的日子,
那些他说会永远爱她的日子,难道都不算数了吗?喉咙里的腥甜感越来越强烈,她知道,
那是血的味道。她想开口,想告诉他真相,想告诉他她不是在装病,
想告诉他她真的快不行了。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冰冷的话:“放心,
以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我不会再碍你的眼了。”他愣了一下,
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随即,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你终于想通了?也好,
这样对我们都好。”她看着他,忽然觉得很累。累得不想再解释,不想再争辩,不想再爱了。
她从他身边绕过去,想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洗手间。可就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
他突然抓住了她的胳膊。“等等,”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把头发留长。”她回过头,
疑惑地看着他。留长头发?为什么?“我喜欢长头发的女人,”他别过脸,不去看她的眼睛,
像是在掩饰什么,“你把头发留长,或许……或许我们还能做朋友。”做朋友?
她在心里冷笑。他们之间,怎么可能做朋友?肺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