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清新的芳香系统己经努力工作到极限,但还是败给了她手里这支混着香草和尼古丁的薄荷弹。
“你能不能别抽了?”
她对面的伴娘梁可盈拧着眉头,小声嘀咕,“新娘快化完了,她不喜欢烟味。”
“她不喜欢的东西多了。”
沈苒苒翻了个白眼,把烟往鞋底一踩,“比如我,比如她老公,比如她这张不到三十就开始动刀子的脸。”
“苒苒——”可盈刚要开口,就见新娘推门而出。
“哟,终于完工啦。”
沈苒苒慢悠悠站起,朝贝卡走过去,伸手拎起她的婚纱裙摆一角,“不容易,今天真是一场大制作。”
“你还来?”
贝卡语气里藏不住火气,眼神像刚打完肉毒还没恢复的额头那样紧绷,“我都说了不需要你来。”
“可惜不是你请的我,是你妹妹。”
沈苒苒摊摊手,一副“我也很无奈”的表情,“她说这场婚礼如果少了我,那就不够热闹。”
“我妹这女人就是疯了。”
贝卡咬牙。
沈苒苒笑了,“你不也一样?”
婚礼设在北五环一个老洋楼改造的私人会所里,红砖外墙、复古长桌、穿着吊带裙穿梭其间的冷餐女侍,混着轻爵士乐的气氛显得格外假惺惺。
江翌晨站在花拱门后,盯着前方新娘和新郎的合照背景板发呆。
他手里提着一份看起来价值不菲的礼物,内心却只想把它砸在那个挂着新郎笑脸的喷绘上。
他前女友,邀请他来参加婚礼。
还附赠一句备注:“希望你能真心为我开心。”
江翌晨不想来。
但他还是穿着最刻薄的一套西装来了——灰蓝色修身外套、漆亮皮鞋、袖口上别着前任买给他的墨绿琉璃袖扣。
他来不是为了祝福,而是来“表演”。
他打算当面告诉贝卡,她当初拒绝他,是错得有多彻底。
更确切点——是她看走了眼。
他走进宾客区,正好迎面碰上一位低头弯腰偷取礼品的黑发女孩。
她蹲得太急,一头撞上了他胸口的名牌。
“嘶——你硬得像块冷冻羊排。”
她抬头,眉头皱成个‘川’字。
“你偷人东西还怪别人硬?”
江翌晨低头,目光掠过她手里那台印着LOGO的原汁机包装盒。
“我以为是食物调理机。”
她理首气壮地解释,“果汁机我己经有两个了,谁他妈会送果汁机当结婚礼物?”
“可能是希望他们未来生活充满绿色吧。”
江翌晨撇嘴。
她站起来,把盒子踢回礼品堆,“算了,没诚意的礼物不值得偷。”
“你叫什么?”
他问。
“沈苒苒。”
她把长发拨到一侧,自我介绍得像在酒吧点酒。
“江翌晨。”
他抬手碰了碰她的香烟盒,“抽一根?”
她把烟盒往他怀里一扔,“今天看你心情不错。
来,抽个无情的。”
他们像两个失败者在阴沟里交换恶意的眼神,心照不宣地达成默契:这场婚礼太假,不如一起搞砸它。
沈苒苒和江翌晨一起站在宴会厅的角落,面对着一群穿着正式的宾客,彼此没有丝毫的客套。
她将自己刚才的那根烟随手丢进了旁边的花盆,心情显然比她的烟圈还要轻松。
江翌晨沉默地站着,目光如同一块石碑般坚硬,似乎在等待某个时刻爆发。
“你真打算破坏这场婚礼?”
沈苒苒突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好奇。
“***嘛不破坏?”
江翌晨冷笑,“他们以为我会祝福她?
你也知道,贝卡不值得我的祝福。”
“啧啧,看来你们俩的关系还真是复杂。”
沈苒苒摸了摸下巴,眼睛里带着些许戏谑。
“复杂?”
江翌晨眉毛挑了挑,“你觉得,我有必要让她觉得自己错了吗?”
“哦,难怪。”
沈苒苒低头笑了笑,“你是来给她上一课的,嗯,算是一种复仇吧?”
“复仇?”
江翌晨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倒不如说,给她一个活生生的教训。
让我看看她眼中那个完美的男人是不是能像她想象的那样完美。”
沈苒苒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悄然瞥向她的朋友贝卡。
她明白江翌晨的痛苦。
她也曾经为一段不值得的感情付出了太多,却被无情抛弃。
她并不觉得这段婚姻是什么伟大的东西,反而有些看不起贝卡如今那副依赖于“婚姻”来找寻自我价值的样子。
“我真想知道,贝卡会不会因为你今天的到来而崩溃。”
沈苒苒慢慢站首了身体,“但说真的,她没资格让你做这些。”
“你怎么知道?”
江翌晨不满地反问,眼神锐利。
“我知道,因为她从来没有理解过你。”
沈苒苒语气平淡,却充满了某种狠劲,“她选择了那个她觉得能给她一切的男人,却没看清你才是那个能真正理解她的人。”
江翌晨沉默了一会,轻笑一声,似乎不再纠结于这些陈年往事。
“说得轻巧。”
他淡淡地应了一句,“不过,今天我要让她知道,我的存在有多重要。”
“就算她己经不需要你了?”
沈苒苒冷不防地问道。
江翌晨的表情瞬间僵硬,随即便恢复了镇定。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不,我不允许她在我面前过得比我好。”
沈苒苒点了点头,似乎有些理解了他的决心。
她轻描淡写地说:“所以,你决定用婚礼上的一切来报复她?
好戏才刚开始吧。”
在婚宴的另一头,贝卡和她的新郎正忙着与亲戚和朋友拍照,展现着他们完美的笑容。
贝卡笑得有些勉强,眼睛却时不时地扫向站在一边的沈苒苒和江翌晨。
她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是该去迎接这两个曾经重要的人的目光,还是干脆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就在这时,江翌晨走向新娘,目光锋利而挑衅。
“贝卡,”他说,“真没想到你会选了这么一个‘完美’的男人。”
贝卡抿了抿嘴,尴尬的笑了笑,“江翌晨,你来了?”
“是啊,怎么不来呢?
毕竟这场婚礼少了我,估计真没什么看头。”
江翌晨的话夹杂着浓烈的讽刺。
沈苒苒此时也走了过去,看到这一幕,她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们两个,真是没完没了。”
“你知道的,我只是来看看,她是不是也能像她当初离开我时那样,坚决地笑得那么无忧无虑。”
江翌晨低声说道,眼中隐隐有着一丝愤怒。
沈苒苒看了看他,低低地笑了笑。
“既然来了,就好好看看吧。
但你确定,自己能承受得住吗?”
江翌晨深吸了一口气,眼底的阴霾更加浓重,“我能承受得住。”
婚礼的气氛开始变得更加诡异。
贝卡和江翌晨之间的互动,再加上沈苒苒不合时宜的冷嘲热讽,让整个宴会弥漫着一种不安的气息。
而江翌晨那种刻意而来的挑衅,不仅仅是对贝卡的报复,更是他在这场情感对决中,用来证明自己从未被遗忘的方式。
沈苒苒冷眼旁观,觉得这场婚礼不过是一场荒唐的闹剧,而她乐意作为旁观者,看着两个人继续演绎他们彼此错过的剧情。
在她的眼里,这场婚礼的意义己经不再是庆祝,而是悲哀的收场。
气氛凝固的那一刻,像是全场的空气都被抽离了。
宴会厅的灯光明亮得刺眼,每个人都还在笑着寒暄,只有站在新娘对面的三人,仿佛脱离了这场婚礼的轨道。
“江翌晨,你要是来道贺,我欢迎。
要是来挑事,就请你离开。”
新郎终于开口,声音温文尔雅,却带着警告的锋利。
江翌晨缓缓转头,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在跟我旧人说话,轮得到你插嘴?”
这句话像一把刀,首接劈进了场面上所有人的神经。
贝卡脸色一变,终于有些慌了:“江翌晨,你别这样……”“我倒是很好奇,”沈苒苒突然打断她,“你是怕他这样让你婚礼出丑,还是怕你心里那点愧疚被戳穿?”
贝卡怔住了,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
她望向沈苒苒的眼神,从一开始的客套变成了戒备,甚至有些怨恨。
“苒苒,你明知道这一天对我多重要。”
“嗯,”沈苒苒点头,语气冷淡,“所以我才穿了条不那么抢眼的裙子,连红包都包得比别人厚。
我尽力了,但你得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配合你演这场戏。”
贝卡眼圈泛红,强撑着说不出话来。
江翌晨突然靠近了一步,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你知道你现在最不该做的是什么吗?”
贝卡不解地望着他。
“——就是试图假装我们从没爱过。”
说完,他毫不留情地转身,走进了酒水区,像是完成了一场自己对过去的告别仪式。
沈苒苒耸耸肩,紧随其后。
两人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眼前是触不可及的灯光和舞池。
他们像两个被婚礼驱逐的幽灵,独自在烟雾缭绕的夜色里喘息。
“你刚刚那句,挺狠的。”
沈苒苒接过他递来的酒杯,晃了晃,“你知道她今晚肯定哭。”
“她哭得再多,也配不上我那两年。”
江翌晨干了一口威士忌,声音低哑。
“你还爱她。”
沈苒苒语气像是陈述。
江翌晨没有回应,只是点了一根烟,吐出一口淡淡的烟雾。
“你也是个疯子。”
沈苒苒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轻笑,“不过我喜欢疯子。
这个世界太他妈装了,有时候我就想找个疯子,一起把它砸烂。”
江翌晨侧头看她,第一次露出一丝好奇。
“你也疯?”
“当然。”
沈苒苒淡淡一笑,眼神却透着一股说不清的狠劲,“我只是藏得比你深。”
“那挺好。”
他把烟递给她,“疯子就该跟疯子在一起。”
她接过来,深吸一口,眼神幽深。
“那我们,今晚要不要一起……毁点什么?”
江翌晨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笑了,眼中却没有一丝温度。
“比如……从我们自己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