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雨夜的破绽
沈驰刚走出公安局大门，就看见林砚站在公交站牌下，手里拿着一本翻旧了的《微表情与肢体语言解析》。
初秋的风带着凉意，吹得她的高马尾轻轻晃动。
沈驰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看着她被风吹得微微收紧的肩头——昨天她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衬衫，显然没料到天气会骤变。
“上车。”
黑色越野车停在林砚面前，车窗降下，露出沈驰线条分明的侧脸。
他没看她，目光首视前方，语气硬邦邦的，像在下达命令。
林砚抬头，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摇了摇头：“谢谢沈队长，我坐公交很方便。”
“市局借调的专家都得挤公交？”
沈驰挑眉，“传出去丢的是刑侦支队的脸。”
他解开副驾的安全带，“上来。”
这话说得没什么道理，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
林砚犹豫了两秒，还是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雪松味，和沈驰身上的气息很像。
“去哪里？”
沈驰发动车子。
“省心理研究所宿舍，麻烦您了。”
一路无话。
沈驰打开收音机，里面正播放着本地新闻，报道着昨晚抓获连环盗窃犯的消息。
林砚翻着书，偶尔抬眼看看窗外掠过的街景，气氛不算尴尬，却也算不上融洽。
快到宿舍楼下时，天空忽然飘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很快就变成了瓢泼大雨。
沈驰把车停在单元门口的屋檐下，刚想说“到了”，就看见林砚盯着手机屏幕，眉头微微蹙起。
“怎么了？”
“刚收到通知，城西公园发现一具女尸，疑似他杀。”
林砚抬眼，眼底的平静被凝重取代，“局里让我们马上过去。”
沈驰的反应比她更快，己经掉转车头，轮胎碾过积水，溅起两道水花。
“地址发我。”
城西公园是个老公园，植被茂密，晚上人迹罕至。
警方己经拉起了警戒线，法医正在尸体旁忙碌。
死者是名年轻女性，穿着碎花连衣裙，躺在长椅上，眼睛紧闭，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沈队！”
负责现场勘查的警员迎上来，脸色难看，“死者叫苏晴，24岁，是附近商场的导购。
今天早上清洁工发现的，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颈部有注射痕迹，怀疑是药物过量致死，但……但什么？”
“但她脸上的表情太奇怪了。”
警员指了指死者的脸，“一般药物过量会很痛苦，可她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沈驰蹲下身，仔细观察尸体。
死者妆容精致，指甲涂着鲜艳的红指甲油，左手腕上戴着一串银质手链，手链末端的小铃铛还在轻轻晃动。
他刚要伸手触碰，就被林砚拦住了。
“沈队长，小心她的右手。”
林砚的声音很轻，却让沈驰顿住了动作。
他看向死者交叠在腹部的右手，手指蜷曲，拇指和食指捏着一个小小的塑料袋，里面是空的。
“这是？”
“乙醚的气味。”
林砚凑近闻了闻，“虽然很淡，但塑料袋内侧有残留。
她不是自愿注射药物的，是被人迷晕后注射的。”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死者微张的嘴唇上，“而且她的微笑是伪装的，你看她的眼角，没有笑纹，嘴角的肌肉是僵硬的，这是死后被人刻意摆弄出来的表情。”
沈驰的眼神沉了沉。
凶手不仅杀人，还刻意伪造现场，这显然是在挑衅警方。
“查死者的社会关系，昨晚的行踪，还有公园周边的监控。”
沈驰站起身，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发，“另外，把塑料袋送去化验，看看能不能提取到指纹。”
雨越下越大，打在伞面上噼里啪啦作响。
林砚站在警戒线外，看着法医把尸体抬上担架，忽然注意到担架经过沈驰身边时，他的目光在死者的手链上停留了半秒，瞳孔微缩。
“沈队长认识那串手链？”
沈驰回头，雨珠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
“去年有个案子，死者也戴着同款手链，是城西一家饰品店的***款。”
他顿了顿，“那个案子到现在没破。”
林砚心里一动：“也是年轻女性？
也是药物过量？”
“是。”
沈驰的声音带着寒意，“死者叫方卉，26岁，瑜伽教练，同样死在公园长椅上，脸上带着微笑，现场也发现了乙醚残留。”
两个案子的相似度太高，不可能是巧合。
林砚看向远处的路灯，灯光在雨雾中晕开一片朦胧的光晕。
“凶手在模仿作案，或者说，他在完成某种‘仪式’。”
“仪式？”
“你看苏晴的连衣裙，是碎花的，方卉去年死的时候穿的是波点裙，都是很女性化的款式。
她们的妆容都很精致，手链都是同一款，甚至连躺的姿势都很像。”
林砚的指尖在湿漉漉的伞面上轻轻敲击，“凶手在按照自己的审美‘布置’死者，这说明他可能对受害者有某种偏执的控制欲。”
这时，赵磊拿着一份报告跑过来，雨衣都湿透了：“沈队，查到了！
苏晴昨晚下班后和一个男人去了公园附近的酒吧，监控拍到他们十点半左右离开酒吧，往公园方向走。
那男人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脸，但身高和体型……有点像我们去年排查过的一个嫌疑人！”
“谁？”
“高峻，35岁，无业，之前因为骚扰女性被拘留过，他的住处就在城西公园附近！”
沈驰眼神一凛：“去高峻家！”
高峻的家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里，门没锁，一推就开。
屋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香水混合的怪味，墙上贴着很多女性的照片，全都是穿着裙子、戴着同款银手链的年轻女孩，苏晴和方卉的照片赫然在列。
“找到了！”
一名警员从卧室里拿出一个药箱，里面有注射器和几瓶白色粉末，“还有这个！”
他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日期和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画着一个笑脸。
最新的日期是昨天，名字是苏晴。
“人呢？”
沈驰扫视着空荡荡的房间，眉头紧锁。
“跑了？”
赵磊急道，“我们赶紧布控……他没跑。”
林砚忽然开口，目光落在紧闭的衣柜门上，“衣柜里有人。”
沈驰立刻示意警员戒备，自己慢慢走向衣柜。
柜门紧闭着，但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呼吸声。
“高峻，出来。”
沈驰的声音低沉有力。
衣柜里没动静，但林砚注意到柜门的缝隙里，有一只眼睛在偷偷往外看，瞳孔因为恐惧而放大。
她忽然笑了笑，声音放得很柔：“你把苏晴的手链摘下来了，对不对？
你觉得她不配戴这么漂亮的手链，只有你选的女孩才配戴，是吗？”
衣柜里的呼吸声乱了。
“你昨天在酒吧看到苏晴的时候，就觉得她很符合你的‘标准’，对吗？
你故意跟她搭讪，给她喝了加了料的酒，带她去公园……”林砚的语速很慢，像在讲故事，“但你没想到，她会反抗，所以你用了乙醚，对吗？”
“闭嘴！”
衣柜里传来一声嘶吼，紧接着，柜门猛地被推开，高峻拿着一把水果刀冲了出来，眼睛通红，“她们都该听我的！
她们都该是完美的！”
沈驰早有准备，侧身躲过，反手一记擒拿，将高峻按在地上。
水果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溅起水花。
高峻还在挣扎，嘴里胡乱喊着：“她们不乖……她们都不乖……”林砚看着他扭曲的脸，忽然对沈驰说：“他在撒谎。”
沈驰一愣。
“他刚才冲出来的时候，右手握刀，左手却下意识地护住了胸口，这是典型的防御姿态，说明他内心很恐惧，不是愤怒。”
林砚蹲下身，看着高峻因恐惧而颤抖的嘴唇，“而且他说‘她们都该听我的’时，眼神瞟向了左边，这是在编造谎言的表现。”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高峻，你根本不是主谋，你只是个模仿者，对不对？
真正的凶手是谁？”
高峻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惨白。
沈驰的眼神沉了下去。
他看着高峻颤抖的指尖，忽然想起了什么——去年方卉案的现场，发现过一枚不属于高峻的指纹，当时以为是无关人员留下的，现在看来，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雨还在下，敲打着窗户，像是谁在外面轻轻叩门。
沈驰看向林砚，她正低头看着高峻的微表情，睫毛被雨水打湿，却依旧明亮。
这个女人，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撕开看似完美的伪装。
沈驰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期待。
他想知道，这个藏着太多秘密的雨夜，林砚还能看穿多少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