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博物馆的空气，总是浸透着一股陈腐的、混合着灰尘和朽木的味道，像一口积年的棺材，缓缓吐纳着光阴的尸气。
林辞站在空旷的文物修复室中央，指尖拂过工作台冰凉的实木表面，留下几道清晰的痕迹，旋即又被更细密的尘埃填补。
今天是他入职的第一天。
通知来得突兀，条件优渥得不像话，仿佛暗处有只手，不容置疑地将他推到这个位置。
他抬眼，目光扫过靠墙立着的博古架，上面零星摆放着几件待修复的器物，一只釉色暗沉的青花碗，边缘磕碰得厉害，一把铜锈斑斑的短剑，剑身扭曲，还有几卷颜色发黄、边缘脆化的帛书。
它们静默着，像是沉睡，又像是在无声地凝视他这个闯入者。
角落里堆着更多的东西，被白色的防尘布草草覆盖，隆起模糊的、奇形怪状的阴影。
光线从高处的窄窗斜射进来，被厚重的灰尘切割成浑浊的光柱，无力地照亮空气中悬浮的亿万微尘，它们翻滚、碰撞，永无宁日。
就在林辞打量这些古物的时候，门口走进一位男人，是负责带他的老修复师姓吴，他整个人干瘦，沉默，眼珠是混浊的黄色，看人时带着一种长久注视死物后的麻木。
他简单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木头：“记住……东西，别乱碰，特别是那些……看着就不对劲的。”
他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点了点角落那些被覆盖的阴影，“规矩做事，到点下班，不该问的别问。”
说完，他便佝偻着背，也不管林辞的反应，便钻进了隔壁的小房间，关上了门。
寂静重新笼罩下来，沉甸甸的，压得人耳膜发胀。
“还真是古怪。”
林辞嘀咕着走到工作台前，那里己经放好了他今天要处理的第一件器物，是一尊青铜人头。
只有头颅，脖颈处是参差不齐的断裂痕，锈蚀严重，布满了蓝绿色的铜斑和暗红色的锈迹，几乎看不出原本的形貌。
唯有那双空洞的眼窝，深邃地凹陷进去，仿佛两个微型的风洞，要将他，将整个房间，都吸摄进去。
“算了，早点解决早点休息。”
他戴上手套，拿起专用的剔针和软毛刷，动作放得极轻，修复是细致活，急不来。
他从小和爷爷一起生活，爷爷也是一位修复师，林辞在爷爷的耳习目染下也成为了一位修复师，对于修复古物也是轻车熟路。
当剔针的尖端小心翼翼触碰到青铜人头脸颊一处顽固的锈块时，一股极其细微的、冰冷的刺痛感，猝不及防地顺着针尖，窜上他的指尖。
林辞手一颤，针尖差点滑脱，心中骇然。
这不是物理上的触感。
更像是……一种情绪的残渣，带着剧毒和恶意，沿着神经逆向爬行。
几乎是同时，他眼前的景物开始晃动、扭曲。
工作台的木纹活了过来，像无数细小的黑色蠕虫在疯狂扭动。
墙壁剥落的墙皮簌簌掉落，露出后面暗红色的、搏动着的肉状组织。
空气中弥漫的灰尘气味里，陡然混入了一股浓烈的、甜腻的腥气，像是无数花朵在腐烂。
幻象只持续了一瞬。
“幻觉，都是幻觉。”
林辞猛地闭眼，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棺材般陈腐的空气此刻竟让他感到一丝清醒。
再睁眼时，一切恢复正常。
工作台还是那个工作台，墙壁依旧是斑驳的石灰墙。
只有那尊青铜人头，在他眼中似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不同。
那些斑驳的锈迹下，仿佛有极其黯淡的、污秽的光在缓慢流转。
他定了定神，压下心头泛起的寒意，准备再次动手。
“笃笃笃。”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进。”
林辞放下手中工具，定了定心神，回复道房门被打开，林辞看见一个年轻女孩站在修复室敞开的门口，应该是隔壁的同事。
她脸色有些苍白，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林……林辞，”她声音很小，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个？”
她手里捧着一个巴掌大的漆盒，黑底红纹，图案繁复而怪异，看久了让人头晕。
那盒子似乎极其古老，漆面却光洁如新，红得刺眼，像刚刚用鲜血涂抹过。
“吴师傅他……好像在忙，叫我来找你。”
张雯补充道，眼神躲闪，不敢看林辞，更不敢多看那漆盒一眼。
林辞的目光落在漆盒上。
这一次，感觉更加清晰。
那不是刺痛，而是一种粘稠的、阴冷的注视感，从那个小小的盒子里渗透出来，缠绕上他的皮肤。
盒盖上那些扭曲的红色纹路，仿佛组成了一个模糊的、充满恶意的笑脸。
他沉默着，没有立刻去接。
张雯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几乎拿不稳盒子。
“它……它最近总是在响，”她声音带着哭腔，“晚上……还有低语声……我受不了了……”就在林辞迟疑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漆盒盖子猛地向上弹开一丝缝隙！
没有光，只有一股更浓郁的、令人作呕的甜腥腐败气味汹涌而出。
伴随着气味的，是无数细碎、癫狂的呓语，首接在他脑海深处炸响！
那声音无法分辨男女，也听不清具体的音节，只充满了最原始的怨毒与混乱，像无数根冰冷的针，狠狠刺入他的意识。
“啊——！”
张雯尖叫一声，手彻底松开，漆盒朝着地面坠落。
林辞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向前一步，伸手去接，他不能让它摔碎，绝对不能！
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凉漆盒的前一刹——嗡！
他胸前一枚一首贴身佩戴的、毫不起眼的暗沉金属片，突然传来一阵微弱却清晰的灼热感。
与此同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工作台上那尊青铜人头的双眼窟窿里，似乎极快地闪过一抹污浊的、令人极度不适的暗红色光芒。
下坠的漆盒，盒盖在那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按住，严丝合缝地盖了回去。
所有诡异的声响、气味、呓语，潮水般退去。
啪嗒。
漆盒轻轻掉在略显柔软的地面上，没有摔坏，只是安静地躺在那里，红得诡异。
张雯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脸上毫无血色，冷汗浸湿了她的鬓发。
林辞的手僵在半空，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
刚才那一瞬间的交锋，短暂却惊心动魄。
金属片的灼热感正在迅速消退，但那种被某种庞大、污秽之物窥视的感觉，依旧残留不去。
他弯腰，小心翼翼地捡起那个漆盒。
触手冰凉，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但他知道，不是。
他将漆盒放在旁边的空桌上，远离那尊青铜人头，也远离惊魂未定的张雯。
“没……没事了？”
张雯颤声问，带着劫后余生的不确定。
林辞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越过她，投向修复室更深的角落，那些被白布覆盖的、沉默的阴影。
“这里的东西，都不干净。”
林辞心里犯起嘀咕它们藏着东西。
污秽的，活的，充满恶意的……东西。
修复它们，或许不是在拯救，而是在……释放。
他低头，看向自己刚才险些触碰到漆盒的手指，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
寂静重新包裹上来，这一次，却带着噬人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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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从高处的窄窗斜射进来，被厚重的灰尘切割成浑浊的光柱，无力地照亮空气中悬浮的亿万微尘，它们翻滚、碰撞，永无宁日。
就在林辞打量这些古物的时候，门口走进一位男人，是负责带他的老修复师姓吴，他整个人干瘦，沉默，眼珠是混浊的黄色，看人时带着一种长久注视死物后的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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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辞嘀咕着走到工作台前，那里己经放好了他今天要处理的第一件器物，是一尊青铜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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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同时，他眼前的景物开始晃动、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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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眼时，一切恢复正常。
工作台还是那个工作台，墙壁依旧是斑驳的石灰墙。
只有那尊青铜人头，在他眼中似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不同。
那些斑驳的锈迹下，仿佛有极其黯淡的、污秽的光在缓慢流转。
他定了定神，压下心头泛起的寒意，准备再次动手。
“笃笃笃。”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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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辞放下手中工具，定了定心神，回复道房门被打开，林辞看见一个年轻女孩站在修复室敞开的门口，应该是隔壁的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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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林辞，”她声音很小，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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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盒子似乎极其古老，漆面却光洁如新，红得刺眼，像刚刚用鲜血涂抹过。
“吴师傅他……好像在忙，叫我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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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辞的目光落在漆盒上。
这一次，感觉更加清晰。
那不是刺痛，而是一种粘稠的、阴冷的注视感，从那个小小的盒子里渗透出来，缠绕上他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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