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往事故事集林深赵伯热门小说完结_热门的小说旧往事故事集林深赵伯

江水裹着断桨和碎木片子，慢吞吞地拍打着石岸。

派出所在上游二十里地的镇子上，两个穿着制服的年轻人来了又走，带着那半截锈蚀的捞尸刀和一本浸过水、字迹晕开的日志。

他们在村委会的办公室里坐了半晌，问了话，看了江，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证据不足，”年纪稍长的那位对林深说，语气里带着公事公办的遗憾，“单凭这些，定不了谁的罪。

老林子，节哀。”

没有拷走任何人，没有惊堂木，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有。

村民们远远聚在村委会外头的槐树下，沉默地看着，眼神浑浊，像一口口枯井。

警用摩托的引擎声消失在江堤尽头，那股无形的、绷了许久的劲儿，忽然就散了。

人群窸窸窣窣地挪动，散去，没人看林深，也没人交谈，仿佛刚才只是一场与己无关的热闹。

“送水神”，就这么停了。

镇上的红头文件贴在村口的公告栏，白纸黑字，盖着朱红的印。

赵伯没等任何人发话，自己搬出了祖屋，在断头矶下面那片最荒凉的乱石滩上，用油毡和烂木头搭了个窝棚。

他真的开始“赎罪”，没日没夜地扎着河灯。

手指被竹篾划出一道道血口子，灯却扎得歪歪扭扭，灯壁上常常糊着不知是血还是浆糊的污迹。

天一擦黑，他就佝偻着背，把那些丑陋的河灯一盏盏放进江里。

昏黄的光点在墨色的江面上漂出去不远，就被暗流吞没，或者撞在礁石上，噗嗤一声，灭了。

没人靠近那片石滩。

只有林深有时会站在堤岸上，远远看着那团在暮色里蠕动的黑影。

赵伯不和他说话，偶尔抬头，目光撞上，也只是飞快地移开，那双老眼里只剩下空洞和一种近乎麻木的执念。

村里死了两个老人。

都是病了很久的，走的时候很安静。

按老规矩，该请捞尸人净身，寻一处稳妥的水域“送走”。

可那两户人家，只是紧闭门户，悄无声息地趁着夜色，用板车把遗体拉去了镇上的火葬场。

林深站在自家门口，看着那两辆板车吱呀呀碾过青石板路，消失在晨雾里。

他知道，不是规矩变了，是人心里的东西，沉了底，再也不敢捞起来。

他依旧做着捞尸的营生。

江不吃人，人自己往江里跳，或者被浪头卷走。

活儿少了，但没断过。

只是现在，他身边多了个阿春。

女孩不再动不动就掉眼泪，眉眼间那股怯懦被江风吹硬了。

她学着认水流，看云识天气，帮林深整理那些捞尸用的绳索钩叉。

手还生，但眼神准。

“深哥，这绳子磨损得厉害，该换了。”

她拎着一捆尼龙绳，语气平静。

林深“嗯”了一声，接过绳子检查。

阳光从窗户斜进来，照在阿春略显单薄的背影上。

她正低头擦拭着那盏从江里捡回来的、他父亲的铜制河灯底座，指腹反复摩挲着内侧那诡异的刻痕。

这天下午，江上漂来一具浮尸。

是个外乡人，穿着不属于本地渔民的衣服，泡得面目模糊。

林深和阿春把他拖上岸，在尸体后背靠近肩胛骨的位置，发现了一小片熟悉的灰白色网状纹路，比父亲日志里描述的更清晰，微微凸起于肿胀的皮肤，触感滑腻而坚韧。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林深默默用白布将尸体裹好，阿春己经利落地开始收拾东西。

按照新规矩，他们得把这无名尸送到镇上去。

返回时，日头己经西斜。

江水泛着金红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靠近村口那片回水湾，阿春眼尖，指着水面：“深哥，你看那是什么？”

一根木头，半沉半浮，随着波浪轻轻晃动。

不是常见的杂木，那木质，那形状……林深的心猛地一沉。

他划船靠近，用竹竿将那木头拨到船边。

入手沉重，木质细密，是一根柏木。

一根新的沉木。

木身光滑，尚未雕刻任何符咒，但在那天然的木质纹理之间，一道道扭曲盘绕的灰白色纹路，正清晰地浮现出来，如同有了生命的血管，正从木头深处缓慢地生长、蔓延。

那纹路的走向，那令人不适的形态，与他父亲日志最后一页所画，与那铜座内侧的刻痕，与那外乡人尸体背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江面上，不知何时，又开始弥漫起稀薄的、带着腥气的雾气。

林深攥着那根新生的沉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抬起头，望向暮色西合中沉寂的村落，望向赵伯窝棚的方向，最后，目光落回手中这根仿佛在微微搏动的木头上。

规矩停了。

可江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