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成光林砚将最后一个印有“XX设计院”褪色logo的纸箱搬进出租屋时,
窗外的梧桐叶正被深秋的风卷着,无力地在空中打着旋,最终飘零落下。
纸箱边角被透明胶带缠了里三层外三层,严严实实,如同她此刻绷得几乎要断裂的神经。
手机在口袋里沉闷地震动了三下,她掏出来,
屏幕上是律师发来的简洁信息:“离婚协议双方已签,财产分割法律程序完毕。
”她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身体缓缓滑落,最终坐在蒙着薄尘的水泥地上。
环顾着这间不过六十平米、墙壁泛黄、家具寥寥的老旧小区房,
空气中还弥漫着前任租客留下的淡淡霉味。忽然,她低低地笑出声来,
笑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带着一丝苦涩的自嘲。三十五岁,
从那个可以俯瞰整条江流、光鲜亮丽的大平层,搬到这个位于城市边缘的“老破小”,
手中攥紧的,仅有一张余额不算丰厚的银行卡,
以及几大箱沉甸甸、凝聚了她无数心血的设计图纸。前夫陈凯最后那句掷地有声的话,
仿佛仍带着冰冷的温度,扎在心上最柔软的地方:“林砚,你清醒一点!
除了埋头画那些图纸,你还会什么?离开我,你在这个圈子里什么都不是!”是啊,
她似乎“只会”画图。从顶尖学府清华建筑系以优异成绩毕业,进入国内声名赫赫的设计院,
凭借实力和拼劲一路做到设计总监。然后,为了全力支持陈凯的创业梦想,
她毅然辞去光鲜的职位,成了他公司里那位没有名分却至关重要的“御用设计师”。
整整十年,她将他的小型工作室一手打造成业内颇具影响力的标杆企业,而自己,
却在日复一日的付出中,渐渐活成了他成功光环下模糊的影子。直到半年前那个加班的夜晚,
她折返回公司取遗漏的文件,亲眼目睹了陈凯与他的年轻秘书在总裁办公室里忘情拥吻,
而办公桌上,赫然摊着她刚熬了三个通宵、反复修改才完成的产业园设计方案。
“我并非不能接受你的背叛,”当时的林砚,异乎寻常地平静,
只有紧握成拳、指甲深陷掌心的手泄露了她的情绪,“我无法接受的,
是你把我视为一件趁手的工具,用完了,便可以毫不留情地丢弃。
”陈凯整理着微乱的衬衫领口,语气带着惯有的倨傲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林砚,
别把自己想得那么清高。没有我和公司这个平台,你以为你还能接到像样的项目?离开我,
你注定一事无成。”那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她对这段婚姻和合作关系所有的留恋。
她没有纠缠,没有索取他公司的股份,没有留恋那套象征着身份与财富的江景房,
只拿走了法律上明确属于她的、按比例分割的基本薪资,
以及这些年她独立创作、署着自己名字的所有设计图纸原件。她要证明,
剥离“陈太太”这个头衔,她林砚,依然能凭借自己的才华与坚持,
重新站在建筑设计的领域内,发出属于自己的光芒。一、 困局与微光出租屋的第一晚,
林砚是在硬邦邦的水泥地上铺了层薄褥子度过的。没有床,没有像样的家具,
只有随身携带的行李箱和一箱箱图纸陪伴。她辗转反侧,
城市的霓虹灯光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在天花板上投下变幻的光影。最终,
她索性坐起身,打开那台陪伴她多年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冷白的光映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
她点开了那个名为“清河坊记忆”的文件夹,里面是她投入了巨大心血,
却被陈凯以“不赚钱”、“过于理想化”为由强行否决的老城区改造方案。这个方案,
她断断续续做了近一年。清河坊位于城市的核心区域,是这座城市的文化发源地,窄巷深幽,
记录着几代人的记忆。那里有被岁月磨得光滑的青石板路,
有斑驳脱落却刻满历史痕迹的砖墙,有爬满苍翠藤蔓的旧式民居,
更有着街坊邻里间几十年如一日、温暖质朴的生活气息。陈凯想要的,是将其彻底推平,
改建为高密度、高回报的商业住宅群。但林砚固执地认为,那样的开发,
是对城市历史脉络的粗暴切断,是对居住于此的人们情感归属的漠视。“既然无人欣赏,
那我就自己将它实现。”林砚低声自语,指尖在键盘上敲下新的项目名称——“时光织锦”。
她构想的是在最大限度保留老城区原有建筑风貌与街巷肌理的基础上,
巧妙地融入现代生活所需的便利设施与审美元素,让这些垂垂老矣的房子重新焕发生机,
让原住民不必因改造而被迫迁离故土,也让更多的年轻人愿意走进来,
感受这份独特的、慢节奏的城市温度。然而,现实很快给了踌躇满志的她一记重击。
她拿着精心优化后的“时光织锦”方桉,拜访了不下二十家房地产开发商。
结果无一例外:要么被前台以“负责人不在”为由直接挡在门外;要么是对方碍于情面,
听她讲完宏大构想后,敷衍地表示“很有创意,我们会认真研究,回去等消息吧”,
然后便杳无音信。有一次,一位业内小有名气的开发商会面时,
甚至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笑道:“林总监,哦不,现在该叫林女士了。不是我说,
过去陈总把您保护得太好了。您这套文艺青年的想法,在当下残酷的市场里,根本活不下来。
您还是现实点吧。”林砚没有争辩,只是默默收回方桉,
将那份屈辱和无力感混着咖啡一起咽下。她白天泡在清河坊,拿着卷尺和笔记本,
穿梭于每一条巷道,测量、记录、与居民攀谈;晚上则窝在出租屋里,
对着电脑反复修改图纸,常常一抬头,窗外已是凌晨。有一次,
为了核实一栋民国时期老宅的内部木结构承重情况,她在初冬的冷雨里奔波了一整天,
浑身湿透。当晚便发起了高烧,独自躺在冰冷的地铺上,迷迷糊糊中,
脑海里仍在构想着图纸上某个细节的修改方案。就在她几乎弹尽粮绝,
连下个季度的房租都成问题的时候,转机,在不经意间悄然降临。
那是一个阳光还算温暖的午后,她再次到清河坊进行实地测绘,
在一条名为“竹编巷”的深处,遇到了一位姓周的老爷子。老爷子是这里的原住民,
祖孙三代都在巷口经营着一家小小的铁匠铺,虽然如今生意冷清,但那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曾是几代街坊熟悉的记忆。看到林砚拿着图纸和测量工具,对着他家外墙比比划划,
老爷子主动拎着搪瓷茶杯过来搭话:“姑娘,我看你来了好多趟了,
是政府派来搞改造测量的?”林砚放下工具,礼貌地解释了自己的身份和独立设计师的来意,
并将“时光织锦”的核心理念向老爷子娓娓道来。周老爷子听着,浑浊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他拍着大腿感慨:“好啊!这个想法好!我就怕那些大老板一来,
就把我们这老巷子全都拆了盖成冷冰冰的写字楼。你这方桉,保住了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念想,
也给了年轻人留下来的理由,合我心意!”闲聊中得知,
周老爷子年轻时曾参与过区里的文化保护工作,
与现任区规划局负责城市更新项目的王副主任是旧识。更巧的是,
王副主任童年也是在清河坊度过的,对这里有着深厚的感情,
内心深处一直希望能找到一个既能有效改善民生、又能保护历史文脉的平衡方案。
在周老爷子的热心引荐下,林砚终于见到了这位关键人物。王副主任约莫五十岁年纪,
戴着眼镜,气质儒雅。他仔细翻阅着林砚带来的厚厚一叠“时光织锦”方桉文本和图册,
沉默着看了足有半个多小时。最后,他抬起头,目光中带着欣赏与审视:“林工,不瞒你说,
你这套方案,确实在很多方面都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它不仅仅是一个改造计划,
更像是对一段城市记忆的温柔缝合。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
“我必须提前告知你,这个项目是区里的试点,财政预算非常有限,
而且上级要求尽快看到成效,工期压得很紧。各种困难会超乎想象,
你……和你刚刚起步的工作室,能接得住吗?”“我能!”林砚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
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她清楚地知道,这是她绝处逢生唯一的机会,哪怕前期不赚钱,
甚至需要倒贴,她也必须牢牢抓住,并做到极致。二、 筑光而起,
步履维艰“时光织锦”项目启动发布会那天,
林砚正式注册了自己的设计工作室——筑光设计事务所。名字是她早就想好的,
寓意用设计的笔触,构筑生活之光,点亮被遗忘的角落。
工作室选址就在清河坊临街的一间闲置老房子里,面积不大,租金低廉,胜在离项目现场近,
能随时响应问题。她招聘了两名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小林,男孩,主攻建筑结构;小杨,
女孩,擅长景观设计与植物搭配。都是眼里有光、心中怀揣理想,
愿意跟着她这位“光杆司令”从头打拼的年轻人。创业的艰辛,
迅速以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扑面而来。首当其冲的是资金压力。项目预算本就捉襟见肘,
每一分钱都必须精打细算。很多材料只能选择性价比高的国产替代品,但即便是这样的订单,
供应商一听说是不知名的小工作室,要么直接报出高价,
要么以“订单量小、排期已满”为由婉拒。那段时间,林砚带着小林,
几乎跑遍了全市及周边的大小建材市场和生产厂家,磨破了嘴皮子,展示项目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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