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十岁,他三十二岁。我们在废墟里相爱,在灰烬中相拥。他说要为我画一幅《家》,
却用生命完成了最后一笔。消防员从火场抬出两具尸体——一具是他,
一具是那幅烧不毁的画。第一章 当星光坠入深渊雨水像是永远也下不完,
冰冷地敲打着窗户,将窗外本就模糊的世界晕染成一片混沌的灰。
周苒苒坐在吱呀作响的旧木桌前,指尖捏着一叠薄薄的钞票,反复清点着第三遍。数目没错,
三百二十七块五毛。这是她身上全部的钱。桌角摊开着一个破旧的笔记本,
的下月康复费欠缴、房租已逾期三天、水电、食物……每一项后面那个刺眼的数字,
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她才二十岁,本该在大学校园里,
为毕业论文和未来的offer烦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在这样一个散发着霉味和绝望的廉租房里,算计着如何用三百块钱撑过未知的时日。
里间传来轻微的响动。周苒苒立刻收敛了脸上所有情绪,换上一副温和的神情看过去。
八岁的弟弟周星蜷缩在床角,身上裹着那条已经洗得发白的旧毯子。
他对屋外的风雨和姐姐的愁苦毫无所觉,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蜡笔和一张废纸上。
他在画星星,永远也画不圆的,歪歪扭扭的星星。这是他世界里唯一重要的事情。
自从一年前父亲的公司破产,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从公司顶楼一跃而下,
留下巨额债务和一对儿女后,周星就把自己彻底封闭了起来。医生说,
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引发的严重自闭倾向。而周苒苒的生活,
也从云端直接坠入了这片泥泞的现实。“小星,冷不冷?”她走过去,摸了摸弟弟的手,
一片冰凉。她赶紧把被子又给他裹紧了些,心里盘算着明天得去二手市场买床厚点的被子,
也不知道这点钱够不够。周星没有回应,甚至连头都没有抬,
只是执着地涂抹着那片虚幻的星空。就在这时——“砰!砰!砰!
”粗暴的砸门声像惊雷一样炸响,伴随着男人粗鲁的吼叫:“周苒苒!开门!知道你在里面!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别他妈给老子装死!”周苒苒浑身一,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扑到床边,
一把将周星紧紧搂进怀里,用手死死捂住他的耳朵。“别怕,小星,别怕,姐姐在。
”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不知是在安慰弟弟,还是在安慰自己。
周星在她怀里剧烈地哆嗦了一下,蜡笔掉在地上。他抬起头,那双清澈却空洞的大眼睛里,
第一次映入了清晰的恐惧。他不懂债务,不懂死亡,但他懂得这种代表着危险和伤害的声音。
门外的人见没人回应,砸得更凶了,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
“滚出来!再不开门老子把门卸了!”“听说你还有个傻弟弟是吧?再不还钱,
别怪我们找他聊聊!”那句“傻弟弟”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了周苒苒的心脏。
恐惧瞬间被一股更强烈的愤怒和绝望覆盖。她知道,这里不能再待了。她深吸一口气,
强行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动作快得像一阵风。她一把抓过早已准备好的、磨损严重的双肩包,
将桌上那点可怜的钱塞进去,
又胡乱地将周星的几件衣服、药瓶和一叠厚厚的诊断书扫进包里。最后,
她捡起地上那幅画着星星的纸,小心地折好,贴身放进口袋。“小星,我们玩个游戏,
悄悄的,不能出声,好不好?”她凑到弟弟耳边,用极轻的声音说,
然后利落地给他套上外套,穿上鞋子。砸门声和咒骂声还在继续,
甚至能听到用脚猛踹门锁的声音。周苒苒不再犹豫,拉起周星冰冷的小手,
敏捷地挪开靠在后窗的一个旧柜子。这里是二楼,楼下是一个堆满杂物的垃圾堆。
这是她早就观察好的,唯一的退路。她先利落地翻出窗户,踩在狭窄的窗沿上,然后回身,
半抱半拽地将懵懂的周星接了出来。雨水立刻打湿了他们的头发和衣服,刺骨的寒冷。
周苒苒咬紧牙关,抱紧弟弟,看准下方相对松软的垃圾堆,心一横,跳了下去。
“噗通”一声闷响,混杂着塑料袋和废纸箱破碎的声音。脚踝传来一阵刺痛,
但她顾不上检查,立刻爬起来,拉起同样摔得七荤八素的周星,
一头扎进迷蒙的雨幕和深沉的夜色里。身后,砸门声和叫骂声渐渐远去,
被哗啦啦的雨声吞没。她不知道跑了多久,不敢走大路,只在昏暗无光的小巷里穿行。
雨水模糊了视线,冰冷地浸透单薄的衣衫。周星被她紧紧拽着,踉踉跄跄地跟着,
不哭也不闹,只是偶尔发出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呜咽。终于,在城市的边缘,
一栋巨大的、如同史前怪兽残骸般的建筑出现在眼前——废弃的城北纺织厂。
锈迹斑斑的铁门歪斜地敞开着,里面是无边的黑暗和死寂。这里,是周苒苒能想到的,
唯一可以容身的地方。她拉着周星,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这片废墟。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尘土和雨水混合的怪异气味。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电量已经告急,
她能看见倒塌的机器、散落一地的纺锤和破碎的玻璃。这里像一个被时间遗忘的坟墓。
在一个相对完整、头顶尚有部分铁皮遮风的角落,周苒苒停了下来。
她清理开地面的碎石和玻璃渣,铺上从家里带出来的旧报纸和那条破毯子,
做了一个简陋的“床”。“小星,我们到了,新家。”她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
用稍微干燥的衣角擦去弟弟脸上冰冷的雨水和泥污。周星似乎累极了,
也可能是被这陌生的环境吓住了,他顺从地蜷缩在毯子里,很快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半截蜡笔。周苒苒却毫无睡意。她抱着膝盖,坐在“床”边,
警惕地聆听着周围的动静。风雨穿过破败厂房的缝隙,发出各种诡异的呜咽和呼啸。远处,
似乎有野猫厮打的声音,还有某种金属部件因风吹而缓慢摩擦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二十岁的她,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和茫然。
未来在哪里?明天该怎么办?她不知道。就在她精神极度疲惫,几乎要撑不住的时候,
一阵极其轻微的、不同于风雨声的脚步声,从不远处的黑暗深处传来。那脚步声很慢,很沉,
带着一种无目的的徘徊感。周苒苒瞬间汗毛倒竖,睡意全无。
她猛地抓过身边一根半截的铁管,紧紧握在手里,心脏狂跳得像要冲出胸腔。
她借着手电筒即将熄灭的最后一缕微光,胆战心惊地朝声音来源望去。在废墟的阴影里,
她看到了一个模糊的高大轮廓。那是一个男人的身影,如同幽魂般在断壁残垣间缓缓移动。
光线太暗,看不清脸,只能感受到一种沉重的、几乎与这片废墟融为一体的死寂和孤独。
他似乎没有发现他们,或者说,对他们的存在毫不在意。他只是在那里,
像一个被钉在时间刑架上的囚徒,永远地徘徊在原地。手电筒的光彻底熄灭了,
周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周苒苒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连呼吸都屏住了。她紧紧靠着熟睡的弟弟,握着铁管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
在冰冷的雨夜里,竟沁出了一层冷汗。这一夜,注定无眠。第二章 他为什么救我们?
天色是在周苒苒极度的困倦与紧绷的警惕中,一点点亮起来的。雨停了,
但废弃工厂内部依然昏暗、潮湿。光线从破损的高窗和墙体的裂缝中挤进来,
在布满灰尘和碎砾的地面上投下几道苍白的光柱,无数尘埃在其中无助地翻滚。
周苒苒几乎一夜未眠。那个在深夜废墟中游荡的高大身影,像一枚冰冷的钉子,
钉在她的脑海里,让她后怕不已。她紧紧攥着那根铁管,直到手指僵硬。
身旁的周星动了一下,发出一声细微的呓语,醒了过来。他睁开眼,
茫然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灰败的环境,眼睛里没有好奇,只有一种置身事外的空洞。“小星,
醒了?”周苒苒立刻凑过去,声音因为缺水和紧张而沙哑。她摸了摸弟弟的额头,还好,
没有发烧。这让她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点。当务之急是食物和水。
她将背包藏在几块水泥板垒起的狭小空间里,再三叮嘱周星:“小星,你待在这里,画星星,
等姐姐回来,好不好?千万不要乱跑,也不要发出声音。”周星没有回应,
只是低头从口袋里摸出那半截蜡笔,又在废纸上涂抹起来。这或许就是他理解的“好”。
周苒苒深吸一口气,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朝着记忆中工厂大门的方向走去。白天的废墟,
比夜晚更清晰地展露着它的破败与荒凉。她必须尽快熟悉这里,找到安全的路径和水源。
就在她穿过一个曾经可能是车间、如今只剩下巨大空壳的区域时,
那个身影毫无预兆地再次出现了。他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背对着她,
身形挺拔却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重。晨光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背和利落的短发轮廓。
他穿着一件深色的工装外套,上面沾满了斑驳的颜料和灰尘,几乎与这废墟融为一体。
周苒苒的心脏猛地一缩,立刻闪身躲到一台生锈的机器后面,屏住了呼吸。他没有动,
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面朝着车间深处一面相对完整的墙壁。
墙上似乎有一些模糊的、大片大片的暗色痕迹,不像自然的污损。他就那样站着,
像一尊沉默的雕塑,仿佛在凝视,又仿佛什么都没看。过了很久,
久到周苒苒的腿都有些发麻,他才缓缓地、毫无声息地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消失在更深的阴影里。整个过程,他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
甚至没有朝周苒苒藏身的方向瞥过一眼。那种彻底的漠视,比直接的威胁更让人心悸。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住在这里?他在看什么?疑问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但周苒苒不敢深究。
确认他离开后,她迅速离开了这个区域。靠着手机里仅存的一点电量导航,
她找到了一处公厕,简单地洗漱了一下。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
二十岁的年纪,眼神里却满是与年龄不符的疲惫和沧桑。她去了以前兼职过的一家快餐店,
恳求店长预支了一点工资,又买了一些最便宜的面包和瓶装水。她不敢多待,匆匆往回赶。
回到废墟时,已是中午。她心有余悸,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生怕再次撞见那个“幽灵”。
幸运的是,周星还乖乖地待在原地,脚边多了几张画满星星的涂鸦。看到她回来,他抬起头,
虽然依旧没有说话,但周苒苒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些。“小星,吃东西。
”她把面包掰开,将柔软的部分递给他,自己则啃着干硬的面包边,就着冷水咽下去。
生存的压力暂时得到了缓解,但另一个问题接踵而至——周星的药快吃完了。
治疗他情绪障碍的药物不能随意中断,否则可能会出现严重的戒断反应。
看着那寥寥几颗白色药片,周苒苒的心又沉了下去。看医生、拿药,
又是一笔她无法承担的费用。下午,她开始在废墟外围相对安全的地方捡拾废品。
矿泉水瓶、纸壳、废弃金属……任何能换钱的东西,她都仔细地收集起来。
她像一只筑巢的鸟,一点点往这个临时的“家”里搬运着能让他们活下去的物资。傍晚时分,
她正费力地将几块相对完整的木板拖回来,想给周星的“床”做个简单的遮挡,一抬头,
又看到了他。这一次,他就在几十米外,坐在一截倒塌的水泥横梁上,指尖夹着一支烟,
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明明灭灭。他没有看她,目光投向窗外逐渐暗淡的天空,
侧脸的线条冷硬而落寞。周苒苒僵在原地,进退两难。就在这时,
周星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只翅膀颜色奇特的蝴蝶,他放下画笔,朝着那只蝴蝶,
也朝着那个男人的方向,走了过去。“小星!”周苒苒低呼一声,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
周星却像没听见,他的世界里只有那只翩跹的蝴蝶。
他一直走到离王凌然只有三五步远的地方,蝴蝶飞走了。他停了下来,
似乎这时才注意到这个沉默的“庞然大物”。周苒苒浑身冰凉,几乎要冲过去。然而,
预想中的呵斥或危险并没有发生。周星只是偏着头,用他那纯净而空洞的眼神,
好奇地打量着王凌然。然后,他做了一件让周苒苒意想不到的事——他蹲下身,
将手中一张刚画好的、线条混乱却色彩明亮的“星星”,轻轻地放在了王凌然脚边的地上。
放下后,他就那么安静地看着王凌然,像是在等待,又像只是完成了一个无意识的动作。
王凌然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那张幼稚的涂鸦上。他夹着烟的手指停顿在半空,
烟雾袅袅上升。他就那样看着,看了很久,久到那支烟都快燃尽,烫到他的手指。
他猛地回过神,将烟头摁灭在水泥上。然后,他站起身,依旧没有看周星一眼,
更没有看远处紧张得快要窒息的周苒苒,迈开长腿,再次沉默地离开了。自始至终,
他没有说一个字。周苒苒立刻冲过去,一把将周星拉回身边,上下检查,确认他完好无损。
她看着地上那张被忽略的画,又看向王凌然消失的方向,心中充满了巨大的困惑。这个男人,
他似乎……并不危险?至少,对周星没有恶意。他那长久的凝视里,
似乎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东西。夜幕再次降临。废墟的夜晚比白天寒冷数倍。
周苒苒把能找到的破布、旧报纸都盖在了周星身上,自己则靠坐在冰冷的墙边,
将他护在怀里。后半夜,周星开始不安地扭动,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周苒苒一摸他的额头,
滚烫!高烧毫无预兆地袭来。周苒苒慌了。药!她手忙脚乱地翻出退烧药,
却发现只剩下空瓶。水壶也见了底。深更半夜,在这荒郊野岭,她去哪里找药找水?
看着弟弟因发烧而通红的小脸和痛苦的呻吟,无助和绝望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抱着周星,
徒劳地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怎么办……小星,
姐姐该怎么办……”她哽咽着,声音在空荡的废墟里显得异常微弱。就在这时,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周苒苒猛地抬头,泪眼模糊中,
她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再次出现,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护幽灵。王凌然走到她面前,停下。
他低头看了看她怀里面色潮红的周星,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然后,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将手伸了过来。他的掌心里,安静地躺着一板崭新的退烧药,和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周苒苒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见她不接,王凌然直接将东西轻轻放在她身旁的地上,
然后,如同他出现时一样,转身,迈步,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废墟的黑暗之中。
周苒苒呆呆地看着地上的药和水,又看向那片吞噬了他身影的黑暗。许久,
她才颤抖着手拿起那些东西,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住了冰冷世界里,
唯一一点不确定的温暖。他为什么要救我们?他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不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个绝望的雨夜之后,
在这片吞噬光明的废墟之中,一种无声的、脆弱的联系,就这样建立了。
第三章 他留下的不止是药和水那板退烧药和一瓶清水,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在周苒苒的心湖里漾开了层层叠叠的涟漪。王凌然的“馈赠”并非毫无代价。它像一把钥匙,
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扇门,门后是关于这个男人的、令人窒息的真相。而他留下的,
也远不止是救急的药物。周星的烧在第二天清晨退了。孩子恢复了点精神,又拿起蜡笔,
在他那无穷无尽的星空里漫游。周苒苒却无法平静。
她看着角落里那些空了的矿泉水瓶和药瓶,一种复杂的情愫在心底滋生——是感激,是困惑,
更是一种无法抑制的好奇。她开始更仔细地观察这片他们赖以栖身的废墟,
以及那个游荡其中的男人。她注意到,王凌然的活动范围很有规律。
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那个最深处、连阳光都似乎不愿过多眷顾的车间。他从不与他们交流,
眼神依旧空洞,仿佛那晚的赠药行为只是他漫长梦游中的一个无意识插曲。
但周苒苒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不再完全无视他们的存在,
有时隔着很远的距离,他的视线会无意间扫过他们所在的角落,虽然依旧没有任何温度,
却也不再是彻底的虚无。周苒苒的胆子稍微大了一些。她开始尝试扩大自己的活动范围,
主要是为了寻找更多能换钱的废品,以及……试图解开王凌然的谜团。那天下午,
周星在追逐一只误入废墟的蝴蝶时,再一次跑向了那个禁区车间。这一次,
周苒苒没有立刻制止他,她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车间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空旷、幽深。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而奇特的气味——是松节油、劣质烟草和岁月尘埃混合的味道。然后,
她看到了。偌大的空间里,靠墙的位置,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堆满了用白色画布覆盖着的方形物体。它们大小不一,
有的如门板般巨大,有的只有书本大小,像一群沉默的、被遗忘的墓碑。
有些画布上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灰,有些边缘则露出了斑斓的油彩痕迹。风从破败的窗口灌入,
吹动了其中一块覆盖得不那么严实的白布的一角。哗啦一声轻响,
一幅画的一角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周苒苒的呼吸骤然停滞。
那不是她想象中灰暗、扭曲、与这废墟相匹配的图像。
那是一片灿烂到几乎灼伤眼睛的向日葵花田。金黄色的花瓣在阳光下肆意舒展,
充满了蓬勃的、几乎要溢出画框的生命力。笔触大胆而奔放,色彩浓烈而温暖,
与这个灰败死寂的世界,与她所认识的那个死气沉沉的男人,
形成了无比尖锐、无比残酷的对比。就在这时,一阵更强的风掠过,彻底掀开了那块白布。
周苒苒看清了整幅画。向日葵花田的前景,坐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人,
她怀里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女人笑得温柔而明媚,女孩伸出胖乎乎的小手,
试图去捕捉眼前飞舞的蝴蝶。阳光洒在她们身上,镀上了一层幸福的光晕。画的右下角,
有一个清晰而熟悉的签名——王凌然。周苒苒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僵在原地。原来是他。
她听说过这个名字。几年前,这个名字在本地艺术圈曾如流星般闪耀,
又如同流星般骤然消失。传闻他天赋异禀,笔下尽是生命的光热,后来却不知为何,
彻底销声匿迹。她从未想过,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与那个传说中的天才相遇。
也从未想过,他笔下的光,早已熄灭。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得发痛。
她几乎能想象出,曾经的王凌然,是如何怀着满腔的爱意,描绘着妻女的容颜,
如何用最绚烂的色彩,去构筑他的天堂。而如今,天堂崩塌,只剩废墟。她踉跄着后退几步,
不小心踢到了墙角一个半掩的破纸箱。箱子里是一些杂物,她目光扫过,
猛地定格在其中一张半露出来的、泛黄的旧报纸上。鬼使神差地,她将它抽了出来。
报纸的日期是三年前。社会新闻版块,
一个触目惊心的黑色标题占据了大幅版面:《城南幸福家园突发重大火灾,
成多人伤亡》副标题更是像冰锥一样刺入她的眼中:“ 知名青年画家王凌然妻女不幸遇难,
天才折翼,令人扼腕 ”报道旁边,配着一张模糊的、显然是现场抓拍的照片。照片里,
一个身形高大、浑身湿透的男人跪在焦黑的废墟前,背影佝偻,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
尽管像素很低,尽管只是一个背影,周苒苒依然一眼认出——那是王凌然。
报纸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飘回纸箱。她全都明白了。明白了他眼中的死寂从何而来。
明白了他为何栖息于此,与世隔绝。 明白了他笔下的向日葵为何被白布覆盖,
永不见天日。他不是幽灵,他是一个被命运彻底击垮,将自己放逐在痛苦回忆里的囚徒。
那天晚上,周苒苒没有像往常一样,刻意与王凌然保持距离。她安顿好周星,
看着他沉沉睡去后,抱着膝盖,坐在离王凌然常坐位置不远的地方。夜色深沉,
只有远处城市的霓虹透过破损的窗户,投来一点微弱而暧昧的光。
王凌然依旧坐在那截水泥横梁上,像一尊融入夜色的雕塑。周苒苒望着他模糊而孤独的轮廓,
沉默了许久。然后,她轻轻地、几乎是自言自语般地开口了,
声音在空旷的废墟里显得格外清晰,又格外脆弱。“我爸爸……也不在了。”黑暗中的身影,
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她继续说着,像是在对王凌然说,
又像是在对这片吞噬了她的废墟倾诉,更像是在梳理自己从未对人言说的伤痛。
“他不是生病,也不是意外。他是从自己公司大楼的顶楼……跳下去的。
”“很多人说他懦弱,说他自私,把烂摊子留给了我们。”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
但努力维持着平静,“可是我知道,他不是。他只是……太累了,累到走不动了。
”“他留下我和小星,还有一辈子也还不完的债。”她顿了顿,转头看向身旁熟睡的弟弟,
语气里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疲惫和温柔,“小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再也不说话了。医生说,
他把自己关起来了。”她说完这些,便不再言语。废墟里重新恢复了死寂,
只有风穿过缝隙的呜咽。然而,在这片沉重的寂静里,某种东西已经改变了。
周苒苒不知道的是,在她提及父亲“从很高的地方跳下去”时,王凌然一直低垂着的眼睫,
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在她描述周星封闭自己的时候,他那只搭在膝盖上的、骨节分明的手,
无声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没有回头,没有回应,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他听到了。他留下的,不止是药和水。他还留下了一个被撕开的、血淋淋的伤口,
以及一个同样破碎的灵魂,笨拙而无声的共鸣。那晚之后,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堵无形的、冰冷的墙,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第四章 废墟上的色彩那道无声共鸣留下的缝隙,像石缝里挣扎出的第一株嫩芽,微小,
却顽强地改变着废墟内部的生态。
周苒苒不再将王凌然视为一个纯粹的、需要警惕的“幽灵”。
她开始用一种新的眼光打量他——一个背负着巨大伤痛的同类。这份认知,让她在面对他时,
少了几分恐惧,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亲近与……心疼。生活的齿轮依旧在艰难地转动。
周苒苒白天去做临时促销,晚上去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值夜班,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工蚁,
试图用微薄的收入填补生活的窟窿。她总是把便利店临期下架的三明治、饭团小心地收好,
带回废墟。那是她和周星难得能吃到的新鲜食物。一天傍晚,她回到废墟,
手里拎着一个便利店的小袋子。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到自己和周星的角落,
而是犹豫了一下,朝着王凌然那个堆满“墓碑”的画室车间走去。车间门口,她停下脚步。
我妈以真心测试为由骗我说家里进流浪汉,我不要她了(乔总陈冉冉)免费小说全集_完本小说免费阅读我妈以真心测试为由骗我说家里进流浪汉,我不要她了(乔总陈冉冉)
你让我滚,我滚了你哭什么(林然盛铭之)最新推荐小说_最新免费小说你让我滚,我滚了你哭什么林然盛铭之
妈妈吃我的醋(赵成王露露)免费完结小说_免费小说在线阅读妈妈吃我的醋(赵成王露露)
为哄回哄睡师,老公拿我妹做饵钓食人鱼陆叙陆承州最新更新小说_在线阅读免费小说为哄回哄睡师,老公拿我妹做饵钓食人鱼陆叙陆承州
深海未眠时(叶眠楼璟州)最新推荐小说_最新免费小说深海未眠时叶眠楼璟州
我守了青梅十年,可她突然失忆把我忘了陆寒州桑宁最新小说推荐_热门小说排行榜我守了青梅十年,可她突然失忆把我忘了(陆寒州桑宁)
御膳御厨《我在皇宫当御厨》最新章节阅读_(御膳御厨)热门小说
李伟张翠花《重生后,我让神棍婆婆求锤得锤》_(李伟张翠花)热门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