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雪暖，药香引狸归(沈砚青阿荞)推荐完结小说_最新章节列表青崖雪暖，药香引狸归(沈砚青阿荞)

1.破庙的香案积了半寸灰，我蹲在案下数地砖缝里的青苔，数到第三十七道时，

庙门被风撞开，卷进一捧雪沫子。“咳咳……”来人裹着件打补丁的灰布袍，

进门就往香案旁的草堆倒，怀里还死死搂着个布包。我扒着案沿探出头，

看见他露在外面的手腕上，有道月牙形的疤——是被狼爪划的，去年在西山见过同款伤。

他似乎没力气抬头，只含糊地哼了声，布包在怀里动了动，竟传出细弱的猫叫。

我从案下钻出来，踩着香灰凑过去。布包敞着个小口，露出团雪白的毛，

两只蓝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星子。“是雪狸。”我戳了戳那团毛，小家伙抖了抖，

往布包深处缩了缩。“别碰它。”他突然抬眼，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眼眶泛着红，

“它娘……刚被猎队打死了。”我缩回手，看着他怀里的雪狸幼崽，

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山坳里撞见的那幕——七八个人举着网，追着只雪白色的母狸打，

箭矢钉在它后腿上，血珠滚进雪里，像掉了串碎红宝石。当时我躲在树后，

攥着砍柴刀的手沁出冷汗，直到他们扛着母狸的尸体走远，才敢出来挖个坑把血迹埋了。

“猎队往东边去了，”我踢了踢脚边的石子，“说是要去青崖沟，那边有片松树林，

雪狸最爱的窝就在那儿。”他猛地坐直，灰布袍下的肩膀绷得像拉满的弓：“你看见他们了？

多少人？”“六个，带了三张网，还有火铳。”我数着手指回忆，“领头的是个络腮胡，

腰间挂着柄铜柄刀，刀鞘上镶着块青玉——去年抢过张屠户的猪肉，被官府打了三十大板，

记仇得很。”他没再接话，只是低头摸着布包里的雪狸，指尖轻轻蹭过幼崽颤抖的脊背。

破庙的窗棂缺了角，风灌进来，吹得香案上的残烛晃了晃，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

像株弯着腰的枯树。我蹲回案下，继续数青苔。数到第五十二道时，他突然站起来，

布包往我怀里一塞：“帮我看半个时辰，回来给你两个铜板。”“我不要铜板。

”我扒着案沿，看他往庙外走，灰布袍被风掀起，露出里面打了三层补丁的里衣，

“我要跟你去。”他脚步顿住，回头看我的眼神像淬了冰：“小姑娘家凑什么热闹？

青崖沟的雪能埋到膝盖，冻不死你。”“我不怕冻。”我拍了拍腰间的柴刀，

刀鞘是爹留下的旧铁片，“我还认识路，松树林后头有个山洞，能躲人。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直到怀里的雪狸“喵呜”叫了声，才喉结滚动了下：“跟紧点，

掉队了可没人回头找你。”我赶紧把布包往怀里紧了紧，雪狸的毛蹭着掌心，暖乎乎的。

跟着他踏出门时，雪粒子打在脸上，疼得像小针扎，

可心里那点雀跃却压不住——长到十四岁，还是头回跟人去“闯祸”。

2.青崖沟的雪果然深，没走半个时辰，裤脚就冻成了冰壳子，每走一步都咔啦响。

他在前面开路，灰布袍的下摆扫过积雪，留下条歪歪扭扭的痕迹，像条冻僵的蛇。

“把这个穿上。”他突然停下，解下身上的外袍递给我。袍子上沾着泥点和雪渍，

还带着点淡淡的草药味，裹在身上时，竟比我那件打满补丁的棉袄暖得多。“你不冷？

”我拽着袍角，看他只穿着件单衣，后背的骨头尖都硌得出来。“我皮糙肉厚。

”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声音里带着点不耐烦，“再磨蹭，猎队该把窝端了。

”雪狸在布包里安分了许多，偶尔探出头，用蓝眼睛溜我一眼，又赶紧缩回去。

我摸着它的毛，想起娘还在时，总说雪狸是山里的灵物，通人性，能辨善恶。

那年爹在山里迷了路，就是只雪狸引着他走回了家，后来爹每次上山，

都要在口袋里揣块干粮，说是给雪狸留的。“前面有脚印。”他突然蹲下身，

手指按在雪地上个杂乱的印记里，“刚踩的，至少五个人。”我凑过去看，

那脚印边缘还冒着白气，显然离得不远。松树林就在前面，墨绿的枝桠上压着雪，

像插满了银簪子。“你带雪狸去山洞，”他从怀里摸出把短刀，刀身锈迹斑斑，却磨得锋利，

“沿着松树林的边缘走，第三个岔路口左拐，洞口有棵歪脖子松树，记住了？

”“你一个人打不过他们。”我攥紧怀里的布包，雪狸似乎察觉到紧张，

轻轻咬了咬我的手指。他把短刀往靴筒里塞了塞，扯了扯嘴角，露出点笑的模样，

却比不笑时更让人揪心：“谁说要打？我只需要把他们引开。”他指了指松树林深处，

“那边有片沼泽，冬天冻得不实，踩上去准陷进去。”我心里咯噔一下：“你也会陷进去的。

”“我熟。”他弯腰，从雪地里揪了把枯草，塞进布包旁的缝隙里，“给雪狸垫着，别冻着。

”说完，他转身就往松树林里钻，灰布单衣在雪地里像片被风卷的叶子，晃了两下就没了影。

我抱着布包站在原地，雪粒子落在他给的外袍上，融成小小的水点。

怀里的雪狸突然挣扎起来，蓝眼睛直勾勾盯着松树林的方向，喉咙里发出细弱的呜咽。

3.没等半个时辰，松树林里就传来骂声，夹杂着“抓住他”“别让这穷酸跑了”的喊叫。

我抱紧布包往岔路口跑，雪深没到小腿，每一步都像在拔萝卜，爹留下的旧铁片刀鞘撞着腿，

疼得钻心。第三个岔路口的歪脖子松树很好找，树干斜斜地搭在洞口，像道天然的门。

我钻进山洞，一股暖气扑面而来——原来洞里藏着个小温泉，水汽腾腾的，

把洞壁熏得湿漉漉的。“别怕，这里暖和。”我把布包打开个大口子，雪狸探出头，

蓝眼睛在水汽里眯成了线，总算不抖了。我摸着它的背，

数着洞外的声响：猎队的骂声越来越远，夹杂着冰层破裂的脆响，还有他刻意发出的咳嗽声，

一下下，像敲在紧绷的弦上。不知过了多久，洞外的声音渐渐没了。我抱着雪狸凑到洞口，

扒着松树根往外看，雪地里空荡荡的，只有被踩乱的积雪，像幅揉皱的画。

“喂——”我喊了声，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雪狸突然从布包里跳出来，往洞外跑，

蓝尾巴扫过我的手背。我赶紧跟上去，看它踩着积雪，一路往松树林边缘跑，

尾巴翘得高高的。在片被踩烂的雪地里，我看见他蜷在棵松树下，灰布单衣湿透了，

冻成了硬壳，右腿陷在个雪窟窿里，裤脚渗着暗红的血。雪狸跳进他怀里，用脑袋蹭他的脸，

他却没反应，眼睛闭着，睫毛上结了层白霜。“喂！”我扑过去，摸他的鼻子，还有气，

就是弱得像游丝。我解下他给的外袍，裹在他身上，又把洞里的温泉水舀进随身的竹筒里，

撬开他的嘴往里灌。他喉咙动了动，总算睁开眼，眼神迷迷糊糊的，看了半天，

才认出我似的，扯了扯嘴角：“雪狸……没吓着吧？”“它好得很！”我瞪他，

眼泪却掉了下来，砸在他冻得发紫的手背上，“你傻不傻？沼泽地也敢闯！”他没力气反驳，

只是望着雪狸在他怀里打盹，忽然轻笑了声，气若游丝：“去年……救我的那只母狸，

也总爱往我怀里钻……”我这才知道，他不是山里的猎户，也不是赶路的货郎。

他是城里药铺的少东家，去年上山采药时撞见猎队捕雪狸，母狸救了他，却被猎队盯上。

他这阵子总往山里跑，就是想把剩下的雪狸崽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城里不能待了？

”我问他，用柴刀砍了些松枝，堆在他身边挡风。“猎队的头头，是县太爷的小舅子。

”他闭着眼，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爹被他们扣了个‘私通山匪’的罪名，关在牢里，

药铺也被抄了……我要是不把这些雪狸送走，他们迟早得找到这儿来。”雪越下越大，

我往火堆里添了把松针，噼里啪啦的响。他怀里的雪狸醒了，蹭到他的脖颈处，

像团小小的暖炉。我看着他冻得发白的嘴唇，突然想起娘说过，人冻狠了，

得用雪搓手脚才能缓过来。“忍忍。”我抓了把干净的雪，攥在手里搓热，往他的手背上捂。

他猛地一颤，却没躲开，只是睫毛上的白霜化了，滚下两滴滚烫的泪。

4.山洞里的温泉水冒了整夜的热气，天亮时，他总算能坐起来了。

我用柴刀削了根松木棍给他当拐杖，他拄着棍站起来，往洞外挪了两步，

突然回头问我：“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我总得……还你个人情。”“我叫阿荞，

家就在山脚下的破庙里。”我挠了挠头，“我爹娘去年染病死了，庙里就我一个人住。

”他愣了愣，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打开是半块晒干的野山参：“这个你拿着，泡水喝，

补身子。”“我不要。”我指了指他的腿，“你留着自己补吧，我壮得像头小野猪。

”他笑了，这次的笑比昨天自然多了，眼角的纹路都柔和下来：“那……你跟我走？

”“去哪？”“往南走，去临江府。”他望着洞外的雪光，眼神亮了些，

“我娘的亲戚在那边开药铺，能容下我们……还有雪狸。”“我们？”我瞅着他怀里的雪狸，

又瞅着他渗血的裤脚，突然明白过来，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你是说，带上我？”“嗯。

”他点头，拄着松木棍往洞外走，“你认识山路，又不怕冷，带上你，我还能少挨几顿冻。

”雪狸从他怀里探出头，朝我“喵”了一声，蓝眼睛弯成了月牙。我赶紧跟上，

踩在他踩过的雪印里，刚好能容下我的脚。他的灰布袍还披在我身上，带着淡淡的草药味，

混着洞里的温泉气，暖得让人想打瞌睡。“对了，”我突然想起个事，拽了拽他的衣角，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他回头看了眼，阳光刚好从松枝的缝隙里漏下来，

落在他带霜的睫毛上，像撒了把碎金。“我叫沈砚青。”他说，“笔墨的砚，青草的青。

”五往临江府走的路，走了整整二十三天。沈砚青的腿时好时坏，晴天还好，

遇上雨雪天就疼得直皱眉，却从不说一句重话。雪狸被他养得越发壮实，毛色亮得像缎子，

总爱趴在他的肩头，偶尔用尾巴扫他的下巴，惹得他忍不住笑——他笑的时候，

眼角会堆起几道浅纹，像被阳光晒化的冰棱。我们白天走山路，找猎户留下的窝棚歇脚，

晚上就缩在背风的崖下，点堆篝火，他给我讲城里的事：药铺的柜台有多高，

算盘珠子敲起来有多响，他爹总爱在账本上画小老虎，说是能镇住跑账的小鬼。

“那你会画吗？”我扒着篝火里的树枝，看火星往上飘。他捡了根烧黑的木炭，

在地上画了个圈，再添上几笔，居然真像只歪脑袋的老虎，只是尾巴短得像兔子。

“我爹说我画的是‘病虎’，镇不住账，只能镇住偷糖吃的耗子。”我笑得直打跌，

雪狸也跟着“喵呜”叫，用爪子去拍那只“病虎”。走了半个月，

他的灰布袍终于彻底磨破了，

我把娘留下的那件棉袄给他裹上——那棉袄是用爹的旧军装改的，虽然丑，却格外暖和。

他穿上时，肩膀处紧了些，却还是说：“比我的袍子好，至少不灌风。”路过小镇时，

他用身上最后几个铜板，给我买了串糖葫芦。山楂裹着晶亮的糖衣，咬一口，酸得人眯眼睛。

“小时候在药铺，我总偷拿柜上的冰糖，我娘就说，等我把《本草纲目》背完，

就给我买糖葫芦。”他看着我吃糖，眼神有点飘远，“可惜……她走得早，

我到现在也没背完。”“我帮你背！”我举着糖葫芦，把剩下的递给他，“你教我认药草，

我帮你背，背会一段，你就吃一颗山楂。”他接过糖葫芦，却没吃，

只是用手指擦了擦我嘴角的糖渣：“傻丫头，《本草纲目》有几十卷，

你背到头发白也背不完。”“那我就背到头发白。”我仰头看他，天很蓝，云很白，

他眼里的光，比天上的太阳还暖。六进临江府那天，正赶上集市。

沈砚青把雪狸藏在布包里，只露个小脑袋，蓝眼睛滴溜溜转，看什么都新鲜。

我牵着他的袖子，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看耍杂耍的翻跟头，听卖花姑娘吆喝，

他的腿还没好利索，走得慢，却始终笑着，听我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他娘的亲戚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见了我们，先拉着沈砚青的手抹了把泪，

又给我找了身干净的布衫，说：“以后就住这儿吧，后院有间空房，阿荞也能住。

”老太太的药铺比沈砚青家的小些，却收拾得干净，柜台后摆着整整齐齐的药罐，

空气中飘着当归和甘草的香味。沈砚青熟门熟路地帮着抓药、碾药，手指捏着药秤的样子，

专注得很，连雪狸跳上柜台都没察觉。“你看他那模样，倒真像他娘。”老太太凑到我身边，

笑着说，“他娘当年也是这样，抓药的时候眼睛都不眨，称星半点都差不得。

”我看着沈砚青把药包好，递给客人，又弯腰捡起雪狸碰掉的药杵，动作温柔得很。

阳光从药铺的窗棂照进来，落在他的发顶，像撒了层金粉。日子就这样慢悠悠地过着。

我跟着老太太学认药草，沈砚青教我写药名，他的字写得好看，横平竖直，

像他做人一样端正。雪狸成了药铺的活招牌，总趴在柜台前，有人来抓药，

就懒洋洋地抬抬眼皮，惹得小孩们总缠着爹娘来买药，就为看一眼“蓝眼睛的猫”。

有天晚上，我在药柜底下发现个木匣子，打开一看，

全是画——有母雪狸带着幼崽在雪地里跑，有沈砚青背着药篓在山里走，

还有张画的是破庙里的香案，案下缩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手里攥着半截柴刀。

“什么时候画的？”我举着画问他，心跳得厉害。他正在灯下碾药，闻言抬头，

耳尖有点红：“在山洞那天……看你数青苔，觉得有意思。”我把画按在胸口，

能感觉到布衫下的心跳，像擂鼓一样。药碾子转动的声音沙沙响，混着窗外的虫鸣，

像支温柔的曲子。7.进长安那天，城门楼子上的鼓声震得人耳朵发颤。

阿荞扒着马车窗户往外看，眼里的光比街两旁挂的灯笼还亮——青石板路光溜溜的，

铺着红毯，两边商铺的幌子晃来晃去，绸缎庄的伙计正站在门口吆喝，声音能传到三条街外。

“沈砚青你看！那糖画捏得跟真的一样！”她拽着他的袖子，指尖因为激动微微发颤。

雪狸崽蹲在她肩头，尾巴卷成个圈，蓝眼睛瞪得溜圆，盯着路边笼子里的金丝雀。

沈砚青笑着点头，心里却有点发沉。来接他们的管家在路上说，父亲回府后就病倒了，

药铺被县太爷小舅子的人折腾得七零八落，连库房里的珍稀药材都丢了大半。更麻烦的是，

县太爷虽被革职，他在朝中的亲戚却放了话，要让沈家在长安待不下去。马车停在沈府门前，

朱漆大门上的铜环锃亮，却掩不住门楣上那道被斧头劈过的裂痕。

老管家红着眼圈迎上来：“公子，您可回来了。老爷在里屋等着呢。

”阿荞跟着沈砚青往里走，脚步有点怯。

她的粗布棉袄在一群穿绫罗绸缎的仆妇里显得格格不入，

怀里的雪狸崽突然“喵”地叫了一声，吓得个端茶的丫鬟手一抖，茶杯摔在地上。

“哪来的野丫头，还带着畜生闯府？”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是沈砚青的二婶，

穿着件石榴红的锦裙，正用帕子捂着嘴，眼神像淬了毒的针，“我说大哥怎么病了，

原来是招了不干净的东西。”阿荞下意识往沈砚青身后躲了躲，雪狸崽炸起毛，

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二婶慎言。”沈砚青把阿荞护在身后，声音冷得像青崖沟的雪，

“阿荞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沈家的客人。”二婶撇撇嘴，没再说话，转身扭着腰走了，

帕子甩得老高。进了内屋，沈老爷躺在榻上，脸色蜡黄，

看见沈砚青就挣扎着要坐起来：“砚青，你可回来了……这位是？”“爹，她叫阿荞，

在青崖沟救了我。”沈砚青把阿荞往前推了推，“我想让她留下，跟着学认药。

”沈老爷打量着阿荞，目光在她磨破的鞋尖上停了停，又看了看她怀里警觉的雪狸，

突然笑了：“好，好姑娘。留下吧，府里正好缺个懂草药的。”阿荞没想到这么顺利，

愣了愣，赶紧福了福身：“谢老爷。”雪狸崽像是知道没事了，蹭了蹭她的脖子，

发出舒服的呼噜声。8.沈府的日子并不比山洞里轻松。二婶三天两头来找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