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汤白得晃眼,奶奶说是野蘑菇炖的,母亲喝了就站不起来了。
我们从砖房搬进漏雨的养菇房,奶奶守着菇房像守着宝藏,却从不让我碰那些白莹莹的菌子。
直到某天,我在汤里捞出半片带戒指印的指甲——那是父亲生前戴过的银戒。
1 葬礼上的肉汤父亲的葬礼办得潦草,黄土刚埋到坟头,天上就飘起了毛毛雨。
我缩在母亲怀里,能清晰摸到她肚子里轻轻的胎动——那是还没足月的我,
也是父亲留在世上最后一点念想。村里的人都围着寡妇家的方向窃窃私语,
有人说父亲是半夜从寡妇床上滚下来断了气,也有人说看见寡妇慌慌张张地往灶房倒血水。
母亲穿着洗得发白的孝衣,眼眶红肿得像浸了水的桃子,却没掉一滴泪,
只是反复摩挲着父亲生前戴的银戒,戒圈上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泥。
傍晚送葬的人散得差不多了,奶奶突然拉着母亲的手往灶房走。她的手粗糙得像老树皮,
指甲缝里嵌着黑褐色的泥,攥得母亲手腕发红。“玲啊,”奶奶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家里对不住你,你要走,我不拦着。”灶房里飘着股奇怪的香味,不是平时炖萝卜的寡淡,
是带着点甜腻的鲜。灶台上的黑陶罐咕嘟咕嘟冒着泡,
奶白色的汤面上浮着两片薄得透光的肉,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莹莹的光。我盯着那肉咽口水,
长这么大,家里只有过年才能见到一点油星。“这是啥肉啊?”母亲的声音还有点发颤,
她往陶罐里看了一眼,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奶奶往她碗里盛了大半碗汤,
又夹了那两片肉放进去,汤勺碰到碗沿发出清脆的响。“不是肉,是后山采的野蘑菇,
补身子。”她的眼神有点躲闪,伸手把碗往母亲面前推了推,“你怀着娃,得多吃点好的,
走的时候才有劲。”母亲犹豫了一下,还是端起了碗。汤刚碰到嘴唇,她就“呀”了一声,
说烫,却还是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那香味飘到我鼻子里,我拽着母亲的衣角要喝,
奶奶却一把把我拉开,说小孩家家喝不得这个。母亲很快就把一碗汤喝完了,
连碗底的渣都舔干净了。她刚放下碗,突然“哎哟”一声,手撑着灶台慢慢蹲了下去,
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腿……腿怎么没力气了?”她想站起来,可膝盖一软,
整个人都跌坐在地上,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青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奶奶站在旁边,
看着母亲挣扎的样子,嘴角好像轻轻往上勾了一下。她伸手把我抱起来,
用围裙擦了擦我脸上的口水,轻声说:“别怕,你妈就是累着了,歇会儿就好。
”我趴在奶奶怀里,看着母亲坐在地上哭,灶房里的陶罐还在冒着热气,那股甜腻的香味,
突然变得有点让人恶心。2 站不起来的母亲母亲在灶房的青砖地上坐了很久,
哭声从一开始的呜咽变成压抑的抽气,最后只剩下肩膀一抽一抽的颤抖。
奶奶抱着我站在旁边,既不扶她,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陶罐里剩下的汤,
仿佛那里面藏着什么要紧的东西。天完全黑下来时,奶奶才把我放在小板凳上,
蹲下身去扶母亲。她的动作看着慢,力气却大得很,攥着母亲胳膊往上拉时,
母亲疼得“嘶”了一声,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站……站不起来。
”母亲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她试着抬了抬右腿,可脚踝刚一用力,就像被抽走了骨头似的,
又软了下去。我跑过去拽母亲的衣角,仰头看她:“妈,你怎么了?是不是摔疼了?
”母亲低下头,眼泪滴在我手背上,凉得像刚才的雨水。她想摸我的头,
手抬到一半却没了力气,重重垂了下去。奶奶没再说话,转身去柴房拖了块木板出来,
又找了两条旧布带,把母亲的胳膊架在布带上,像抬东西似的,一点点把她往里屋挪。
母亲的脚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布鞋磨得发白的鞋底,沾了满是灰尘的土,看着格外可怜。
那天晚上,母亲就睡在里屋的土炕上,我挤在她旁边。她一夜没怎么合眼,
时不时就试着动一下腿,每次都只能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我迷迷糊糊间,
总听见外屋有动静,像是有人在翻东西,又像是有人在小声说话。我想睁开眼看看,
可眼皮重得像灌了铅,没多久又睡了过去。第二天一早,我是被奶奶的声音吵醒的。
她站在炕边,手里拿着一个布包,正往母亲面前递:“玲啊,这是家里所有的钱,你拿着。
”布包鼓鼓囊囊的,用粗麻绳系着,看着很沉。母亲抬起头,眼神里满是疑惑,
她想伸手去接,可手刚碰到布包,就又垂了下去——她连攥紧布包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我这样怎么拿?”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看着自己的腿,眼泪又涌了上来,
“我连站都站不起来,怎么带着娃走?”奶奶把布包放在炕沿上,伸手摸了摸母亲的头发,
动作难得温柔:“你别急,先在这儿养着,等腿好了再走也不迟。”她说着,
转身去灶房烧火,路过我时,还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说要给我煮红薯粥。我趴在母亲身边,
看着她盯着布包发呆,眼眶红红的。过了一会儿,母亲突然拉住我的手,
声音压得很低:“娃,你奶奶昨天给我喝的,真的是蘑菇吗?”我眨了眨眼,
想起昨天灶房里那股甜腻的香味,还有奶奶不让我喝的样子,摇了摇头。母亲没再说话,
只是把我搂得更紧了。窗外的天阴沉沉的,风刮过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有人在哭。
我贴在母亲怀里,能听见她心脏“砰砰”地跳,跳得又快又急,好像在害怕什么。
中午的时候,奶奶没煮红薯粥,反而端来一碗和昨天一样的汤,只是这次里面没有肉,
只有几块黑乎乎的东西。她逼着母亲喝下去,母亲喝的时候,我看见她的手在不停发抖。
3 漏雨的养菇房母亲喝了三天汤,腿没见好,反而连坐都坐不稳了。每天早上醒来,
她的脚踝都肿得像发面馒头,一按一个坑,皮肤绷得发亮。奶奶不再提让她走的事,
反而开始收拾家里的东西,把父亲的旧衣服、母亲的嫁妆,一件件塞进两个破木箱子里,
动作快得像在赶什么。第四天一早,天还没亮,奶奶就把我从炕上拽起来,
套上件洗得发黄的棉袄。院子里停着辆破旧的板车,车辕上拴着邻居家借的老黄牛,
木轮子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去把你妈扶出来。”奶奶的声音比平时更冷,
我揉着眼睛跑进里屋,看见母亲正靠在炕头发呆,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
我和奶奶费了好大劲才把母亲挪到板车上。奶奶找了床旧棉絮垫在母亲身下,
又用绳子把她拦在车板上,怕她摔下来。我坐在母亲旁边,她伸手紧紧攥着我的手,
掌心全是冷汗。板车一动,母亲就“哎哟”一声,说是腿被颠得疼,可奶奶像没听见似的,
只顾着赶牛,鞭子甩得“啪啪”响。村子里静悄悄的,
只有老黄牛的蹄子踩在泥路上的“哒哒”声。我们没往村外走,反而拐进了村西头的老树林。
树林深处藏着几间破瓦房,墙皮都掉光了,窗户上的木框烂得只剩几根朽木,
门楣上还挂着块掉漆的木牌,上面写着“养菇房”三个模糊的字。“到了。”奶奶停下板车,
先把我抱下来,再去解母亲身上的绳子。养菇房的门一推开,一股潮湿的霉味就扑面而来,
还混着点说不出的腥气,呛得我直咳嗽。屋里黑得很,只有屋顶破洞漏下来的几缕光,
能看见墙角堆着一堆干稻草,地上散落着几个空菌袋,袋子上长着些黑乎乎的霉斑。
奶奶把母亲扶到稻草堆上,又把那两个破木箱子搬进来,扔在墙角,发出“哐当”一声响。
“以后咱娘仨就住这儿。”她拍了拍身上的灰,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吃什么,
“我每天会送吃的来,你好好养腿,别乱跑。”母亲靠在稻草上,看着漏雨的屋顶,
眼泪又掉了下来:“这地方怎么住人啊?漏雨不说,
连口干净水都没有……”“有的住就不错了。”奶奶打断她的话,眼神突然变得严厉,
“别想着出去找人帮忙,村里人都以为你早就走了。”她说完,又看了我一眼,
像是在警告什么,然后转身就走,门“吱呀”一声关上,把屋里的光都挡了大半。
屋里瞬间静了下来,只有屋顶漏雨的“滴答”声。母亲把我搂进怀里,
我能听见她牙齿打颤的声音,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我抬头看向屋顶的破洞,
能看见一小片灰蒙蒙的天,心里突然觉得,我们好像被整个村子抛弃了。
4 汤里的指甲印养菇房的漏雨总在夜里变本加厉,稻草堆被渗湿了大半,
躺在上面能摸到凉津津的潮气。母亲的腿依旧站不起来,白天大多时候都靠在墙角发呆,
只有我凑过去说想吃红薯时,她才会勉强笑一下,伸手摸我的头发。每天傍晚,
奶奶都会提着一个粗瓷碗来,碗里装着和那天灶房里一样的奶白汤,有时飘着几片菌子,
有时是碎得看不清模样的肉末。她从不让我碰那碗汤,每次都盯着母亲喝完,才把碗收走,
连一滴汤渣都不留。这天下午,我蹲在养菇房门口玩泥巴,听见远处传来邻居王婶的声音,
好像在和奶奶说话。我悄悄往声音的方向挪了挪,
能断断续续听见“寡妇”“坟”“菌子”几个词,还没等我听清楚,
奶奶突然提高了声音:“别瞎打听!”我吓得赶紧缩回来,躲在门后,
看见奶奶提着空碗往这边走,脸色比平时更沉。傍晚送汤时,奶奶的动作有些急躁,
把碗往母亲面前一放,就站在旁边盯着。母亲端起碗,刚喝了两口,突然“呕”了一声,
手一抖,碗差点摔在地上。“怎么了?”奶奶的声音瞬间紧了,伸手就要去夺碗。
“有东西……”母亲的声音带着颤,她用手指在碗里拨了拨,然后慢慢抬起手,
指尖捏着一片小小的、泛着淡粉色的东西。我凑过去一看,心猛地一缩——那是半片指甲,
边缘还带着点泥土,指甲缝里好像还卡着一点银灰色的碎屑。母亲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盯着那半片指甲,嘴唇哆嗦着:“这是……这是银戒磨掉的漆!
”我突然想起父亲生前戴的那枚银戒,戒圈边缘确实掉了块漆,露出里面的灰色金属。
父亲下葬那天,母亲还特意把银戒摘下来,放在了父亲的棺材里。“胡说什么!
”奶奶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抢过母亲手里的指甲,往地上一捻,用鞋底狠狠蹭了蹭,
直到那片指甲碎成了泥。她的眼神像淬了冰,死死盯着母亲:“不过是片烂树皮,你看错了!
这汤是给你补身子的,别瞎想!”母亲没再说话,只是把碗放在地上,头靠在墙上,
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奶奶站在旁边,胸口微微起伏,过了好一会儿,
才弯腰把碗捡起来,转身就走,连门都忘了关。我蹲在母亲身边,拉着她的手,
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养菇房里的霉味好像突然变重了,混着那碗汤的甜腻味,让人心里发慌。
我想起刚才在门口听到的“寡妇坟”,又看着母亲眼角的泪,突然不敢再问那指甲的事,
只是紧紧攥着母亲的手,好像这样就能少一点害怕。夜里,母亲抱着我,
在我耳边小声说:“娃,以后别喝奶奶给的任何东西,记住了吗?”她的声音很轻,
却带着一种我从没听过的认真,我点点头,把脸埋进她的怀里,听着她越来越快的心跳,
一夜没敢合眼。5 寡妇坟的夜影自从汤里捞出那半片指甲,
母亲就再也没碰过奶奶送来的汤。每次奶奶把碗递过来,她要么说不饿,要么干脆背过身去,
任凭奶奶怎么劝,都不肯张嘴。奶奶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有时放下碗就走,
有时会站在门口骂几句,说母亲不知好歹。我开始留意奶奶的行踪。
白天她大多待在老房子那边,偶尔会去后山,每次回来,竹篓里都装着些湿漉漉的菌子,
菌盖白得晃眼,和汤里的一模一样。可到了晚上,奶奶就变得神秘起来,
总是趁我和母亲睡熟后出门。这天夜里,我故意没睡着。养菇房的门没关严,留着一条缝,
月光从缝里照进来,在地上投出一道细长的光。我听见奶奶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她没像往常一样进养菇房,而是径直往村西头的方向走——那是寡妇坟的方向。我心里一动,
悄悄从母亲怀里爬出来,踮着脚溜到门口,顺着门缝往外看。月光下,奶奶的身影走得很快,
背上还背着那个竹篓,竹篓上盖着块黑布,不知道装了什么。她的脚步很轻,
踩在草地上几乎没声音,像怕惊动什么似的。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推开房门,跟了上去。
夜风吹在身上,凉得我打了个哆嗦,可心里的好奇压过了害怕。奶奶走得不算远,
就在老树林旁边的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那里有一座新坟,坟头还插着根木牌,
上面写着“李氏之墓”,那是寡妇的名字。我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屏住呼吸看着。
奶奶放下竹篓,蹲在坟前,从怀里掏出一把小铲子,开始往坟头上挖。泥土被挖开,
露出下面的黑土,夜风吹过,带着一股土腥味,还有点说不出的腥气,
和养菇房里的味道有点像。挖了一会儿,奶奶停下手里的动作,伸手从坟里摸出什么东西,
放进竹篓里,又把挖出来的泥土填回去,用脚踩实,尽量让坟头看起来和原来一样。
做完这一切,她又蹲在坟前说了些什么,声音很低,我听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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