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林婷的公寓里住下了。
她把我按在沙发上，塞给我一杯热牛奶，自己则叉着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咒骂李家祖宗十八代。
“两天！就给他们两天！后天晚上钱不到账，我陪你一起去律所！告死那家王八蛋！”林婷气得脸颊通红，“还有那个李素！她不是有钱买包吗？把她的包全卖了！看她还嘚瑟！”
我捧着温热的牛奶，看着闺蜜为我打抱不平的样子，心里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婷婷，谢谢你。”
“谢什么谢！”林婷坐到我身边，搂住我的肩膀，“宁宁，你早该硬气起来了！李家就是看你太好说话，才敢这么欺负你！这次说什么都不能退让！”
我点点头。
这一次，我不会再退了。
晚上，我开机了。
瞬间，手机被信息和未接来电提醒轰炸。
大部分是李建国和婆婆的。
还有几条是我妈发来的，问我吃饭没有，累不累。
我看着妈妈关切的信息，鼻子发酸，回复了一句“吃了，不累，放心”，便不敢再多说。
李建国的信息从一开始的焦急道歉，到后来的不耐烦指责，最后几条，语气已经带上了明显的恼怒。
高宁，你关机什么意思？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法院见？你吓唬谁呢？为这点钱你要跟我打官司？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放？
我妈高血压犯了，现在躺在医院！你满意了？！
婆婆犯高血压了？
我眉头微蹙。
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恐怕李家现在更是一团乱麻，那九万五千块，想要回来恐怕更难了。
但无论如何，钱必须拿回来。
我爸的手术等不起。
正想着，李建国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我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接了起来。
没等我开口，李建国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高宁！你终于肯接电话了！我妈因为你，气得高血压发作住院了！你现在高兴了？”
果然。
一顶大帽子先扣下来。
“妈住院了？严重吗？”我语气平静地问。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平静，顿了一下，才没好气地说：“刚打完点滴，医生说需要静养！不能受刺激！”
“哦。”我淡淡应了一声，“那你好好照顾妈。”
“你……”李建国被我这态度噎住，喘了口粗气，努力压下火气，“宁宁，算我求你了，别闹了行不行？你先回来，家里现在真的需要你。妈需要人照顾，素素那边高利贷的人还在纠缠，我……”
“李建国，”我打断他的诉苦，“钱准备好了吗？”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
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好几秒，他才咬牙切齿地说：“高宁！你现在眼里就只有钱吗？我妈都躺医院了！建军手术刚做完还在观察期！你就不能想想别的？”
“我想了。”我说，“我想我爸下周三的手术。钱，后天晚上，我要见到。”
“你！”李建国气得声音发抖，“高宁！你别逼我！那钱已经用了五千了！剩下的……剩下的也暂时拿不出来！建军的后续治疗还要用钱！”
果然。
我就知道。
钱一旦进了他们的口袋，再想拿出来，难如登天。
“所以，你是不打算还了，是吗？”我问，声音冷了下去。
“我不是不还！是现在没办法！”李建国提高音量，“等建军好了，等家里渡过这个难关，我一定还你！我写借条行不行？”
借条？
我抽屉里还放着好几张他和他弟写的，从未兑现过的借条。
废纸而已。
“李建国，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彻底失去了耐心，“后天晚上八点前，九万五千块，打到我的卡上。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我再次挂断电话。
这一次，我没有关机。
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使出什么花样。
林婷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对我竖起了大拇指：“干得漂亮！宁宁！就得这么治他们！欺软怕硬的东西！”
然而，我的心情并没有变得轻松。
我知道，以李家的德行，绝对不会轻易还钱。
婆婆“恰好”在这时高血压住院，恐怕也不是巧合。
这更像是一场拉锯战的开始。
他们在试探我的底线。
在赌我会不会像以前一样，最终心软妥协。
这一次，我绝不会输。
第二天一早，我去了工作室。
积压了一些工作，我必须处理。
而且，我需要赚钱，需要凑齐爸爸的手术费。
刚到工作室坐下没多久，前台小姑娘就敲门进来，脸色有些为难：“宁姐，外面……有人找你。”
“谁？”
“她说……她是您婆婆。”
我心里一沉。
果然来了。
而且直接找到我工作的地方。
是想当着同事的面，给我难堪？逼我就范？
我深吸一口气，对前台说：“请她到小会议室等我。”
该来的，总会来。
躲不掉。
那就面对。
我整理了一下情绪，拿起手机，悄悄按下了录音键，然后走向小会议室。
推开门。
婆婆果然坐在里面。
一天不见，她看起来确实憔悴了些，眼睛红肿，脸色也不太好看。
不知道是真的病了，还是装出来的。
一看到我，她立刻站了起来，未语泪先流。
“宁宁啊……”她带着哭腔，作势要过来拉我的手。
我侧身避开，在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妈，您怎么来了？不在医院好好休息？”我语气疏离。
婆婆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不满，但很快又被悲伤覆盖。
她坐回椅子，拿着手绢擦眼泪：“我……我哪里躺得住啊……家里都乱成一锅粥了……宁宁，算妈求你了，跟妈回家吧，啊？”
又是这一套。
我看着她表演，没说话。
婆婆见我不为所动，哭得更伤心了：“建国一晚上没睡，守着建军……素素吓得不敢回家，躲在朋友那里……高利贷的天天打电话威胁……我这心里……跟刀绞一样啊……”
她一边哭，一边偷偷观察我的反应。
“宁宁，千错万错，都是妈的错，是素素的错……妈给你道歉，行不行？”她说着，竟然真的要站起来给我鞠躬。
我立刻伸手拦住她。
“妈，您这是干什么？我受不起。”
婆婆顺势抓住我的胳膊，枯瘦的手指用力：“宁宁，你是个好孩子，懂事，识大体……这次你就原谅建国，原谅妈，行不行？那钱……那钱就当是妈借你的！等家里缓过来，砸锅卖铁也还你！”
又是空头支票。
“妈，”我抽回手，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样子，心里没有半分波动，“钱，不是我逼你们。是李建国，在我明确拒绝后，强行拿走的。那是我爸的救命钱。”
我强调“救命”两个字。
婆婆眼神闪烁了一下，避重就轻：“亲家公那边……情况不是稳定了吗？拖几天没事的……可建军刚做完手术，素素又……咱们这才是一家人啊宁宁！”
“一家人？”我轻笑，“一家人会不顾我爸的死活，拿走他的手术费？一家人会有钱买几万的包，却没钱交医药费？”
婆婆被我问得脸色一阵青白。
她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尖锐，如此不留情面。
“你……”她指着我，手指发抖，“高宁！你怎么变得这么冷血！这么斤斤计较！我们李家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逼我们！”
看。
道理讲不通，就开始扣帽子，道德绑架。
“我不是计较。”我平静地看着她，“我只是要拿回属于我爸的东西。后天晚上八点，是最后期限。”
婆婆猛地站起来，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好！好！高宁！你非要这样是吧？行！钱没有！命有一条！你把我这条老命拿去吧！”
她开始撒泼，声音很大，估计外面的同事都听到了。
“反正这个家也快散了！我也不想活了！我现在就从你们这楼上跳下去！让你看看，逼死婆婆是什么下场！”
她说着，竟然真的朝窗户那边冲去！
我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冷眼看着她表演。
我知道，她不敢跳。
她比谁都惜命。
果然，她冲到窗边，手扶着窗框，回头看我，见我没有丝毫阻拦的意思，动作僵住了。
脸上是难以置信和更大的愤怒。
“高宁！你……你当真不管我死活了？！”她尖声质问。
我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才慢慢开口：
“妈，这里是二楼。跳下去，最多骨折。”
“而且，我们楼下是绿化带，泥土很软。”
“您要是真想死，我建议去顶楼。十八楼，效果比较好。”
婆婆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她指着我，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那眼神，像是第一次认识我。
充满了震惊，愤怒，还有一丝……恐惧。
她或许终于意识到。
那个曾经逆来顺受的大儿媳。
真的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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