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最终没能“跳楼”。
她被我这番“冷静”的建议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骂了句“毒妇”，然后摔门而去。
工作室外面，几个同事探头探脑，眼神复杂。
我面无表情地坐回椅子，端起已经凉掉的水，喝了一口。
手，微微有些抖。
不是害怕。
是愤怒过后，残留的生理反应。
我知道，经过婆婆这么一闹，我在同事面前的形象，恐怕要变成一个“逼死婆婆”的恶毒女人了。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李家已经黔驴技穷。
连“以死相逼”这种烂招都使出来了。
这说明，他们真的没办法了。
或者说，他们认定了我不会真的把他们逼上绝路。
可惜，他们想错了。
下午，我提前离开了工作室。
我需要冷静，也需要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
林婷不放心我，非要跟我一起回她公寓。
路上，她一直在骂李家，给我打气。
“宁宁，你刚才太帅了！对付那种老泼妇，就得比她更狠！你看她最后那脸色，笑死我了！”
我勉强笑了笑，心里却沉甸甸的。
事情，不会这么容易结束。
果然。
刚回到林婷公寓楼下，我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建国。
他蹲在花坛边上，低着头，脚边一堆烟头。
看起来憔悴又狼狈。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抬起头。
看到我，他眼睛一亮，立刻站了起来，可能是蹲久了，身体晃了一下。
“宁宁！”他快步走过来，带着一身烟味。
林婷立刻挡在我面前，叉着腰，像只护崽的母鸡：“李建国！你来干什么？还想欺负宁宁？”
李建国没理林婷，眼睛直直地看着我，声音沙哑：“宁宁，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我绕过他，想往楼里走。
“就五分钟！”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很大，带着恳求，“就五分钟！算我求你了！”
他的手掌滚烫，眼神里布满红血丝。
看起来，这一天一夜，他确实不好过。
林婷想拉开他，我冲她摇了摇头。
“婷婷，你先上去吧。我跟他聊几句。”
林婷不放心地瞪了李建国一眼，低声对我说：“有事就喊我，我就在楼上看着。”
我点点头。
林婷一步三回头地进了楼道。
楼下，只剩下我和李建国。
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散了他身上的烟味，也吹得我有些冷。
我抽回手，抱紧双臂。
“说吧，五分钟。”
李建国看着我疏离的样子，眼神黯淡了一下。
他搓了搓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诚恳一些。
“宁宁，我知道，这次是我混蛋，我不是人。”他开口，声音干涩，“我不该动爸的手术费……我当时……我当时真是急昏头了……”
又是道歉。
我听着，心里毫无波澜。
“妈今天来找你，是她不对。她回去跟我说了……我代她向你道歉。”他继续说着，“她也是急的，高血压真的犯了，医生说要静养……”
“说重点。”我打断他，“钱呢？”
李建国噎住，脸上浮现出为难和窘迫。
“钱……宁宁，我现在真的拿不出来。”他艰难地开口，“建军的后续治疗，每天都要花钱……妈住院也要钱……素素那边，高利贷今天又打电话来了，说再不还钱，就要去砸我们家……”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期望，期望我能像以前一样，心软。
“宁宁，就算我求你了，再宽限几天，行不行？等建军情况稳定点，我出去借，我一定把钱给你凑上！”
又是拖字诀。
我看着他这张曾经觉得可靠的脸，此刻只觉得无比虚伪。
“李建国，”我缓缓开口，“你弟的命是命，我爸的命就不是命，是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逼问，“李素有钱买奢侈品，欠高利贷，你们屁都不放一个。我要拿回我爸的救命钱，就是逼你们，就是冷血？”
“素素那边……我会说她！那些包和首饰，我……我让她去卖！”李建国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但需要时间啊宁宁！变现也要时间的！”
“时间？”我冷笑，“我爸下周三手术。你觉得，我还有多少时间等你？”
李建国哑口无言。
他低下头，双手插进头发里，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
“那你要我怎么样？高宁！你告诉我，我现在能怎么办？！我去卖肾吗？！”他突然低吼起来，情绪有些失控。
“那是你的事。”我冷冷地看着他，“我只认结果。后天晚上八点，九万五千块。见不到钱，我们就按我说的办。”
我说完，转身就要走。
“高宁！”
李建国在身后猛地喊住我。
声音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绝望。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是不是只要拿到九万五，你就肯回来？这件事就过去了？”他问。
我微微侧头，余光看到他紧紧盯着我。
“钱到位，再说其他。”
我没有给他任何承诺。
因为我知道，狗改不了吃屎。
李建国沉默了几秒。
然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怪的决绝。
“后天晚上八点前，我把钱给你。”
我皱了皱眉，有些意外他突然的转变。
他能从哪里弄到钱？
卖李素的东西？她肯？
还是……他又想去借高利贷？
我没问。
只要钱能拿回来，过程不重要。
“希望你说到做到。”
我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楼道。
身后，李建国没有再叫住我。
但我能感觉到，他那道目光，一直黏在我的背上。
复杂，沉重。
还带着一丝……让我不安的寒意。
我快步上楼。
林婷开门迎我，紧张地问：“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我摇摇头，走到窗边，悄悄往下看。
李建国还站在原地，低着头，点了一支烟。
猩红的火点在暮色中明明灭灭。
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不知为何，我心里那股不安，越来越浓。
他最后那个“好”字。
听起来，不像妥协。
更像是一场交易的开端。
他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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