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的挣扎
随礼的两千块，我“爽快”地给了林大柱。
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男人，接过钱时，手指都有些颤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就被王金花一把抢过去揣进了兜里，嘴里还念叨着：“算你还有点眼色。”
林婉站在一旁，脸色铁青，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只是从那以后，她变得更加沉默。
她不再主动跟王金花和林莉说话，对林强的各种要求也充耳不闻，只是机械地做着家务，眼神空洞。
这个家，虽然住满了人，却仿佛被割裂成了两个世界。
一边是王金花、林莉和林强（当他偶尔在家时）组成的“索取者联盟”，他们大声说笑，挑剔饭菜，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一切。
另一边，是日渐沉默、形单影只的林婉。
而我，则扮演着连接这两个世界的“桥梁”，一个不断往对面输送物资，却对这边的坍塌视而不见的“老好人”。
桂姨来得更勤了。
她现在不仅是“表姨”，更是王金花在城里唯一的“牌搭子”和“知心人”。
她总能带来各种“消息”。
比如，楼下哪家媳妇因为娘家拖累，被丈夫赶出门了。
又比如，小区里哪个女婿不堪重负，偷偷卖了房子带着老婆孩子跑了。
再比如，谁谁家的儿子赌钱欠了高利贷，连累爹妈姐姐都被逼得跳了楼。
这些“八卦”像毒针一样，一下下扎在林婉的心上，也隐隐刺痛着王金花那并不坚韧的神经。
“要我说啊，金花姐，你们真是运气好，碰上陈烁这么个实心眼的。”桂姨一边嗑瓜子一边说，“这要是换个厉害点的女婿，早把你们轰出去了！所以说啊，差不多就行了，别把老实人逼急了。”
王金花嘴上硬气：“他敢！我闺女嫁给他，他就得管！”
但眼神里，多少有了点顾忌。
林婉在一旁听着，手指紧紧绞着衣角。
时机差不多了。
我需要再添一把火，逼林婉做出选择。
这天，林强又伸手问我要钱，理由是“朋友过生日，要出去聚聚”。
我还没说话，林婉突然爆发了。
“没有！”她尖叫着，一把打掉林强伸过来的手，“林强！你还要脸吗？天天就知道要钱！你当陈烁是印钞机吗？”
林强被骂得一懵，随即恼羞成怒：“姐！你疯了吧？我问姐夫要钱，关你屁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我是他老婆！这个家也有我一半！”林婉胸口剧烈起伏，积压已久的怨气喷薄而出，“你二十多岁的人了，天天游手好闲，吃喝拉撒全靠我们！你羞不羞耻！”
“林婉！”王金花闻声从次卧冲出来，护在儿子身前，“你吼什么吼！他是你弟弟！花你点钱怎么了？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早知道你是这样，当初生下来就该掐死你！”
又是这一套。
林婉看着母亲那张刻薄的脸，看着弟弟那副无赖的嘴脸，眼泪刷地流了下来，但眼神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
“是！我没良心！那你们走啊！别赖在我这个没良心的人家里！回你们乡下去！”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屋里炸响。
王金花愣住了。
林强也愣住了。
连一直装死的林莉都探出头来。
我也适当地露出“震惊”和“不赞同”的表情：“婉儿！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快给妈和小强道歉！”
“道歉？”林婉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悲凉和嘲讽，“陈烁，你到底是真的傻，还是在装傻？你看不出来吗？他们就是一群吸血鬼！他们要吸干我们的血！这个家快要被他们拖垮了！”
“姐！你他妈说谁是吸血鬼！”林强暴怒，冲上来就想打林婉。
我赶紧拦住他：“小强！冷静点！”
王金花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哭起来：“哎呀我的老天爷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养出这么个白眼狼女儿啊！要赶自己亲妈走啊！我不活了啊！”
林莉也在一旁阴阳怪气：“姐，你这话也太伤人心了。爸妈养你这么大，容易吗？”
场面彻底失控。
哭嚎声，叫骂声，劝解声（主要是我），响成一片。
林婉孤立无援地站在中间，看着这场由她亲人主演的闹剧，身体摇摇欲坠。
我知道，她快到极限了。
我需要再推她最后一把。
我用力抱住激动挣扎的林强，用痛苦又失望的眼神看着林婉，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婉儿，别说了……我知道你累，你委屈。但他们是你的家人啊……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扛过去，好不好？”
“算我求你了，别再吵了……这个家，不能散啊……”
我这话，看似在恳求林婉息事宁人，维护家庭。
但实际上，却是在提醒所有人——这个家，是“我们”的。而林婉，正在破坏它。
同时，我也把自己放在了“受害者”和“无私奉献者”的位置上。
果然，王金花听到我的话，哭得更凶了，指着林婉骂：“你听听！你听听！陈烁多好的孩子！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非要闹得家宅不宁！”
林强也吼道：“就是！姐夫都没说啥，你蹦跶什么！不想过就滚！”
林婉看着我，看着我这个“深明大义”的丈夫，又看看撒泼的母亲和蛮横的弟弟。
她眼中的光芒，一点点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如死灰的麻木。
她突然笑了，笑声凄凉的。
“好……好……都是我不好……是我要闹……”
她不再争吵，不再辩解，只是默默地转过身，走回厨房，继续洗那堆永远也洗不完的碗。
背影僵硬，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我知道，她暂时“屈服”了。
但这一次的爆发和屈服，在她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一颗对娘家彻底失望，甚至对我也产生怀疑的种子。
这颗种子，只需要合适的养料，就会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
而养料，我早就准备好了。
林强的赌债，该登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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