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清晨,是被鸟鸣和薄雾唤醒的。林晚拖着沉重的行李箱,
站在那扇爬着些许青苔的木门前,有些迟疑。门楣上挂着一块老木匾,
上面是清隽有力的三个字——“归砚堂”。这就是她那位远房表叔苏砚的居所了。
城市里的喧嚣和求职屡屡受挫的疲惫,几乎榨干了她最后一丝热情,母亲一个电话,
说有位在山里隐居的表叔,可以去散散心,她便几乎是逃也似的来了。
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和草木清甜气息的空气,她抬手,轻轻叩响了门环。片刻,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一个穿着素色棉麻衣服的男人站在门后,看起来三十出头,
眉眼温和,气质沉静,像这山间的清晨,不染尘埃。他看着她,
眼中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是林晚吧?我是苏砚。路上辛苦了。”他的声音不高,
却有种抚平焦躁的奇异力量。“苏叔叔好,”林晚有些局促地点头,“打扰您了。
”“谈不上打扰,这里平时就我一个人,你来了,正好添点人气。”苏砚侧身让她进来,
自然地接过她手中沉重的行李箱。踏入归砚堂,仿佛一步跨入了另一个世界。院子不大,
却打理得井井有条。一侧是碎石铺就的小径,另一侧是松软的土地,
种着些她叫不出名字的花草,挂着露珠,生机勃勃。墙角有一株老桃树,花开得正盛,
粉云似的缀满枝头。院子中央有石桌石凳,旁边还有一个老式的陶土大水缸,
几尾红鲤悠闲地游弋。最里面是几间白墙灰瓦的平房,窗明几净。“你的房间在东厢,
我提前收拾过了,先去放下东西,洗把脸。”苏砚引着她穿过院子。房间比想象中更雅致。
原木的家具,素色的床单,窗边放着一张书桌,推开窗,
正好能看到那株桃树和远处青翠的山峦。空气里有淡淡的阳光和草木的味道。林晚放下背包,
心里那根紧绷的弦,似乎稍微松动了一些。等她简单洗漱完出来,
苏砚正在院子角落的小厨房里忙活。厨房是半开放式的,灶台是砖砌的,却擦得干净。
一股浓郁的香气正从灶上的砂锅里飘出来,勾得人食欲大动。“没什么好招待的,
正好后山挖的春笋嫩得很,炖了点排骨汤,你先喝一碗暖暖胃。
”苏砚端着一个白瓷碗走出来,放在石桌上。汤色清亮,排骨炖得软烂,春笋如玉,
点缀着几粒鲜红的枸杞。林晚道了谢,舀起一勺送入口中。瞬间,鲜美的滋味在舌尖炸开,
排骨的醇厚与春笋的清新完美融合,带着山泉的甘甜,一路暖到心里。这碗汤,
比她在城市里吃过的任何精致料理都要熨帖。她小口小口地喝着,连日来的奔波和委屈,
仿佛都在这碗热汤里慢慢消融了。“苏叔叔,您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里吗?”她忍不住问。
苏砚坐在她对面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一把小刻刀,正打磨着一块小木料,闻言抬头笑了笑。
“嗯,有几年了。以前在城里,跟古籍打交道,整天对着那些残破的纸页,虽然喜欢,
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后来累了,就找到这里,觉得合适,就留下来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林晚能想象,那绝不是一个“累”字就能概括的抉择。她想起自己,
美术系毕业,一心想着成为厉害的插画师,却发现现实骨感,投出去的简历石沉大海,
偶尔接到的商稿也总被甲方挑剔得面目全非。“真好啊……”她低声说,带着羡慕。
“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还能放下一切来这里。”苏砚手上的动作没停,
只是温和地看着她:“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也是慢慢找,慢慢试。你还年轻,迷茫是常态,
不用急。”他顿了顿,看着院子里新发的草芽。“就像这春天的草木,你看它们,
也不急着一下子长高开花,只是顺着时节,一点一点吸收阳光雨露,慢慢来,
自然就长成了该有的样子。”他没用任何大道理来说教,只是用了最寻常的草木做比。
林晚怔了怔,低头看着碗里清亮的汤,若有所思。吃完饭,
苏砚带她收拾那间暂时闲置的杂物间。里面多是些修复工具、木料和旧书,
散发着陈旧的纸墨香。两人一起擦拭灰尘,整理归类。过程中,
林晚断断续续地说起自己毕业后的困境,对未来的不确定,以及害怕让父母失望的压力。
苏砚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表示他在听。他没有给出任何具体的建议,
只是在林晚说到“我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时,递给她一本他早年修复笔记的影印本,
上面有各种纸张、墨色的分析和手绘的修复示意图。“看看这个,或许能分散下注意力。
”他说:“手艺活,急不得,烦的时候,动手做点具体的小事,心反而容易静下来。
”林晚接过那本细致入微的笔记,看着上面工整的字迹和精美的示意图,
心里某个地方被轻轻触动了。这位表叔,他的世界是如此沉静而专注。傍晚时分,山风微凉,
带着桃花的香气。归砚堂笼罩在金色的夕阳余晖中,
安静得只能听到鸟归巢的啁啾和偶尔几声犬吠。林晚站在窗前,看着这片宁静,
回想苏砚那句“跟着春天的草木一起慢慢长”第一次觉得,或许停留片刻,也不是坏事。
这里,似乎真的可以让她喘口气。几天后的一个下午,阳光正好。苏砚正在院子里,
对着墙角一块空地上新挖的坑,比划着一株一人多高的樱桃树苗。树苗枝叶鲜绿,
透着勃勃生机。林晚在一旁帮忙扶着树苗,看着苏砚熟练地填土、压实。他的动作不疾不徐,
带着一种笃定的力量感,仿佛不是在种树,而是在进行某种仪式。就在这时,
院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声音清脆:“苏老师!我来啦!”是苏念。
山下小学的学生,父母在外打工,跟着奶奶生活。他常来归砚堂,
苏砚支教时就很喜欢这个机灵又懂事的孩子。苏念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女子。
她穿着简洁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外面套着一件浅灰色的针织开衫,手里提着一个小医药箱,
气质干练,眉眼间带着一股飒爽之气。“苏先生,又在改造你的院子呢?”女子笑着打招呼,
声音爽利。“孟医生。”苏砚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笑道:“你怎么有空过来?
”“刚去给苏念奶奶复查血压,顺路送这小子回来。他说一定要来看看你种的樱桃树。
”孟棠说着,目光落在苏砚手上的树苗和工具上。“需要搭把手吗?”“那正好。
”苏砚也不客气:“帮我扶着点,我把土再夯实些。”孟棠放下医药箱,
挽起袖子就走了过来,动作利落地接过林晚的位置。林晚退到一边,
看着孟棠和苏砚配合默契,一个扶稳树苗,一个用力夯实根部周围的泥土,
偶尔交流一两句关于栽种深浅、浇水多少的话,显得十分自然。林晚这才知道,
这位就是山下小诊所的医生孟棠。她之前听苏砚提过一句,没想到这么年轻,
而且……很好看,是一种充满生命力的健康的美。“这位是?”孟棠忙完,
才注意到一旁的林晚,友善地看过来。“这是我侄女,林晚,来我这里住段时间。林晚,
这是孟棠孟医生,就在山下的诊所工作。”苏砚介绍道。“孟医生好。
”林晚有些内向地打招呼。“叫我孟棠就好,
”孟棠笑容爽朗:“早就听说归砚堂要来位小客人,果然文文静静的,跟这院子很配。
”苏念已经好奇地蹲在樱桃树苗旁,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叶子,仰头问:“苏老师,
它什么时候能结樱桃呀?”“好好照料的话,明年春天应该就能看到花了。
”苏砚摸了摸苏念的头:“想吃樱桃了?”苏念用力点头:“嗯!奶奶说樱桃甜!
”几人说着话,苏砚去厨房端出一个蒸笼,里面是刚出锅不久的青色团子,冒着温热的白气。
“正好,做了点青团,用的是后山采的艾草嫩芽,你们都尝尝。”青团碧绿如玉,软糯可爱,
散发着艾草独特的清香。林晚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外皮糯韧,内馅是细腻香甜的豆沙,
带着艾草的微苦回甘,味道层次丰富。孟棠也拿起一个,吃得眼睛微眯:“苏先生,
你这手艺真是绝了!比镇上点心铺卖的还好吃。”“我们诊所门口那棵老槐树快开花了,
到时候我摘些新鲜的槐花,做了槐花蜜给你送来,兑水喝或者蘸粽子都香得很!
”“那敢情好。”苏砚笑道:“那我就等着你的槐花蜜了。”“一言为定!
”孟棠爽快地应下,又看了看天色。“不早了,我得回诊所了,晚上还有值班。
”苏砚用干净的油纸包了几个青团,塞给孟棠:“带给值班的同事尝尝。”孟棠也没推辞,
大方接过:“那我可不客气了。林晚,有空下来玩啊。苏念,走了,跟奶奶说一声我回去了。
”“孟棠姐姐再见!苏老师再见!晚姐姐再见!”苏念挥着小手,跟着孟棠出了门。
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淡淡的艾草香和新翻泥土的气息。
林晚看着那株新栽下的樱桃树苗,在夕阳下伸展着稚嫩的枝叶。一场简单的栽种,
一次偶然的拜访,一份关于槐花蜜的约定,让这山间小院的人际关系,像春天的藤蔓一样,
悄然延伸,自然而温暖。她忽然觉得,这里的生活,或许并不只有宁静,
还会有许多不期而遇的、微小而确切的温暖。孟棠和苏念离开后,归砚堂陷入了短暂的静谧。
夕阳将影子拉得长长的,给院中的一切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金色。
苏砚开始收拾栽种樱桃树留下的工具,林晚也上前帮忙。
她看到苏砚放在石桌上的那把小刻刀和那块还没打磨完的小木料,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那木料纹理细腻,在苏砚手中,似乎被赋予了灵性。“苏叔叔,您还会木工?”“算不上会,
只是些简单的修修补补,或者刻点小玩意儿,打发时间,也让手不至于太生。
”苏砚清洗着手上的泥土,语气平和。“修复古籍有时候也需要自己做点小工具,
或者修补函盒,慢慢就摸到点门道。”正说着,院门又被轻轻推开了,是去而复返的苏念。
小家伙跑得有点急,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石桌上的刻刀和木料。
“苏老师……”他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我……我能跟您学这个吗?
学刻东西的本事。”苏砚擦干手,走到石桌边坐下,拿起那块小木料和刻刀,
看着苏念:“想学?为什么?”苏念很认真地想了想,说:“我看您修书的时候,手特别稳,
刻东西的时候也一样,好像……好像能把心里想的样子,一点点变到木头上来。”“奶奶说,
有本事的人才能这样。我想学个本事。”孩子稚嫩却真诚的话语,让林晚心中一动。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因为喜欢画笔能在纸上创造出另一个世界,
才毅然选择了美术这条路。只是不知从何时起,这份最初的喜欢,被现实的焦虑掩盖了。
苏砚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拿起刻刀,在木料的边角料上,轻轻划了几下,
一个简单的花瓣形状便显现出来。“你看,就是这样,一开始不用想太复杂,
从最简单的线条和形状开始。木工和修复古籍一样,最重要的是耐心和专注。手要稳,
心要静。你能做到吗?”苏念立刻挺直了小胸脯,用力点头:“能!我能!”“那好,
”苏砚眼里带着笑意,将那块边角料和一把更小巧、刀尖也做了安全处理的刻刀递给苏念。
“以后放学没事,可以过来。我先教你握刀的姿势,和怎么用力。记住,安全第一,
不许拿着刀乱跑。”“嗯!谢谢苏老师!”苏念宝贝似的接过刻刀和小木块,
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和郑重。接下来的日子,苏念果然每天都来。放学后,
他先是麻利地帮奶奶做完力所能及的家务,然后就背着书包跑到归砚堂。
他会先帮苏砚把散放的工具整理归位,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浇水,做完这些,才搬个小板凳,
坐在苏砚旁边,开始他“学本事”的时光。苏砚教得仔细,从最基础的握刀、运力,
到如何看木料的纹理下刀。苏念学得专注,小小的身子坐得笔直,抿着嘴,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里的木料和刻刀。偶尔刻坏了,他也不气馁,只是抬头看看苏砚,
苏砚便会指点一两句,他便又低头继续。林晚常常在一旁看着这一幕。
午后的阳光透过桃树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落在这一大一小两个安静的身影上。
院子里只有刻刀划过木料的细微沙沙声,以及远处隐约的山风声。
时间在这里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而温柔。她有时会拿出速写本,偷偷画下这温馨的场景。
画笔在纸上沙沙作响,与她此刻宁静的心境相和。几天后,
苏念兴奋地举着一个刚刚完工的小木牌,跑到林晚面前。“晚姐姐!你看!我刻的第一个!
”林晚接过木牌。那是一块比掌心略小的薄木片,边缘还略显毛糙,但表面被细心打磨过,
很光滑。上面刻着一颗略显稚拙、却形状清晰的樱桃,旁边还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晚”字。
“送给你!”苏念仰着小脸,眼睛亮得像星星。“苏老师说,
院子里的樱桃树以后会结很多红果子,就像这样!晚姐姐你就像樱桃一样,好看!
”孩子纯真的赞美和这份笨拙却充满心意礼物,让林晚的心瞬间被填得满满的,
一种酸涩又温暖的感动涌上鼻尖。她蹲下身,轻轻抱住苏念,声音有些哽咽:“谢谢念念,
姐姐非常、非常喜欢。这是姐姐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她将那块刻着小樱桃的木牌紧紧握在手心,木牌的棱角硌着皮肤,
却带来一种奇异的踏实感。在这个春意渐深的午后,在这座名为“归砚堂”的山间小院里,
来自一个孩子的善意和一份专注于“此刻”的宁静,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
在她沉寂已久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温柔的涟漪。
她似乎有些明白苏砚所说的“跟着春天的草木一起慢慢长”是什么意思了。不急,不躁,
只是感受,只是经历,或许答案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悄然萌芽。……春天羞答答地退场,
夏天便带着它饱满的热情和丰沛的雨水,一头撞进了青山环抱的归砚堂。
院子里的那株樱桃树,不负众望地挂满了青涩的小果,在日照一日长过一日的催促下,
渐渐染上胭脂红,最终变得颗颗饱满、红艳欲滴,像无数盏小灯笼,在墨绿的枝叶间闪烁。
苏念几乎是每天放学都要跑去树下数一遍,小脸上写满了期盼。“苏老师!晚姐姐!快看!
这颗最大最红!”他指着树梢顶端那一簇尤其耀眼的果实,兴奋地嚷嚷。林晚拿着速写本,
坐在石凳上,笑着将这一幕画下来。踮着脚尖的男孩,繁茂的樱桃树,
以及透过枝叶缝隙洒下的、碎金子般的阳光。她笔下的线条比春日时流畅、自信了许多,
画中苏念那馋涎欲滴的模样活灵活现。“好了,小馋猫,再等下去,最甜的都要被鸟儿啄了。
”苏砚笑着搬来木梯,手里拿着竹篮。“今天咱们就把它收了。”摘樱桃是项快乐的工程。
苏砚负责在高处采摘,林晚和苏念在下面接应。苏念人小,却格外机灵,
专挑低处红透的果子,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掐断果柄,再轻轻放入篮中,
生怕碰坏了这红宝石般的果实。
林晚则负责将苏砚递下来的、缀满果实的枝条上的樱桃小心摘下。
空气中弥漫着樱桃特有的清甜果香,间或夹杂着苏念发现“宝藏”时的惊呼。
阳光透过层叠的叶片,在他们身上跳跃,留下明明暗暗的光斑。就在这忙碌又欢快的当口,
院门处传来熟悉的声音:“哟,今天归砚堂大丰收啊!”是孟棠,
她今天穿着一条简单的棉布连衣裙,手里拎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罐,
里面是色泽清亮、粘稠剔透的蜂蜜。“孟棠姐姐!”苏念第一个看见她,
举着一颗刚摘下的樱桃就跑过去。“你看!樱桃!可甜了!”孟棠弯腰,
就着苏念的手吃掉那颗樱桃,眯起眼品味:“嗯!是甜!比市场上卖的味道浓多了。
”她扬了扬手里的玻璃罐。“答应你们的槐花蜜,诊所门口那棵老槐树前阵子花开得正好,
我抽空摘了做的,绝对无添加。”“来得正好,”苏砚从梯子上下来,额角有细密的汗珠,
笑容却清爽。“摘了不少,正打算做些樱桃酱,你也来搭把手?”“那必须的!
”孟棠放下蜂蜜,挽起袖子就加入了进来。“洗樱桃、去核这活儿交给我,利索!”于是,
归砚堂的小厨房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热闹。樱桃被倒入大盆清水里反复淘洗,
红艳艳的果子在水里滚动,煞是好看。孟棠果然手脚麻利,和林晚并肩坐在小凳子上,
一人一个小竹签,熟练地给樱桃去核。苏念也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学着样子帮忙,
虽然慢,却格外认真。苏砚则负责熬煮的部分。他将去核的樱桃倒入洗净擦干的大砂锅里,
加入适量的冰糖和一点点盐,慢慢搅拌着。灶膛里的火苗舔着锅底,
樱桃在热力的作用下渐渐软化,渗出丰盈的汁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浓郁的果香混合着糖的甜香,几乎要将整个院子都熏甜了。熬酱需要耐心,
苏砚一直守在锅边,不时搅拌,防止粘底。孟棠去核完毕,便去烧了壶热水,
给大家泡了杯淡淡的绿茶解渴。林晚看着眼前这忙碌而温馨的场景,心中触动,
悄悄拿起了速写本,用画笔快速捕捉着:孟棠低头去核时专注的侧脸,
苏念鼻尖不小心蹭上的点点酱汁,苏砚守着砂锅时温和而耐心的背影……“哎呀!
”苏念一声轻呼,原来是他看得入神,手里捏着一颗去核的樱桃不小心用力过猛,
深红的汁液溅了几点在他的小脸蛋上,像点了胭脂。众人都笑了起来。孟棠拿过湿毛巾,
一边笑一边帮他擦脸:“咱们这儿出了只小花猫!”苏念不好意思地嘿嘿直笑,
露出缺了一颗的门牙。樱桃酱终于熬好了,
苏砚将深红浓稠、晶莹剔透的酱汁舀入提前消毒好的玻璃瓶中,密封好。
看着窗台上排排坐的、透着琥珀光泽的樱桃酱,每个人都充满了成就感。“晚姐姐,
你在画什么?”苏念凑到林晚身边。林晚将速写本展示给大家看。画面上,
正是刚才熬制樱桃酱时其乐融融的场景,每个人的神态都捕捉得十分传神,
尤其是苏念脸上的“樱桃汁胭脂”,被刻意夸张了一点,显得更加童趣可爱。画面的角落,
她用工整的小字题名——《夏食》。“画得真好!”孟棠由衷赞叹。
“把我们念念的小花猫样子都记下来了!”苏砚看着画,目光温和,对林晚说:“这画留着,
等冬天拿出来看,还能闻到今天的樱桃香。”林晚用力点头,
心里被一种饱满的幸福感充溢着。这种融入其中的、被需要也被温暖着的参与感,
是她独自在城市出租屋里对着数位屏时,从未体会过的。夏天的归砚堂,因为有了陪伴,
热闹得恰到好处。山下的镇子要办端午庙会,消息像长了翅膀,早早飞到了归砚堂。
苏念从几天前就开始兴奋,掰着手指头算日子。庙会那天傍晚,日头西斜,暑气稍退。
苏砚带着林晚和苏念出发,孟棠也提前调好了班,等在镇口与他们会合。她果然记着承诺,
用五色丝线给苏念编了一条精巧的端午彩绳,戴在孩子纤细的手腕上,苏念喜欢得不得了,
走路都忍不住要晃一晃手腕。庙会比想象中更热闹。长长的青石板路两旁,
支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卖艾草菖蒲的,卖香囊五彩线的,卖各式手工艺品和小吃的,
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孩子们的欢笑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鲜活质朴的市井气息。
苏念像只出了笼的小鸟,看看这边,摸摸那边,对一切都充满好奇。
苏砚给他买了只竹编的小蚱蜢,活灵活现,他拿在手里简直爱不释手。林晚则拿着相机,
不断捕捉着充满烟火气的画面:老人脸上深刻的皱纹里盛满的笑意,
孩童举着糖人奔跑的身影,灯笼暖光下泛着油光的各色吃食……孟棠熟门熟路,
带着他们穿过人流,找到一家卖糖糕的老摊子。“他家的糖糕外酥里糯,糖馅儿甜而不腻,
是镇上最好的。”她一边介绍,一边利落地付钱买了好几块,用油纸包着分给大家。
刚出锅的糖糕还烫手,咬一口,酥脆的外皮碎裂,里面是软糯的热糕体和流淌的糖汁,
简单的甜味,却足以让人心情愉悦。四人边走边吃,融入这喧闹而温暖的节日氛围里。
夜幕降临,灯笼次第亮起,给庙会蒙上了一层朦胧而梦幻的光晕。回去的路上,苏念玩累了,
趴在苏砚的背上睡着了,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只小蚱蜢和没吃完的糖糕。回到归砚堂,
院子里凉风习习,驱散了夏夜的闷热。将睡熟的苏念安顿好,三人坐在石桌旁,
桌上放着从庙会带回来的、用荷叶包着的几块糖糕。孟棠泡了解腻的山楂茶。
“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林晚捧着温热的茶杯,轻声说。城市的夜晚也有灯火辉煌,
但那种热闹是疏离的、隔着玻璃的,不像今晚,是能触摸到的、带着体温的热闹。“是啊,
”孟棠接口,喝了一口茶。“平时诊所里忙,难得这么放松。
”苏砚看着远处沉静的山峦轮廓,忽然开口道:“古籍里记载,
古时乡野也有类似庙会的社日,人们聚在一起祭祀、宴饮、歌舞,不仅仅是玩乐,
也是一种联结,对土地、对邻里、对生活的感念。”他声音平和,像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
林晚和孟棠都安静地听着。夜空繁星点点,院子里弥漫着艾草和荷叶的清香,
白日的喧嚣沉淀下来,化作一种静谧而深沉的满足感。几天后,
林晚接到了一个来自城市的电话。是她投过简历的一家知名杂志社,
对方看到了她在个人主页上发布的一些山间随笔和插画,尤其是那幅《夏食》,很感兴趣,
想邀请她回去面谈,并询问她是否有意向签约,为他们下一期的专题创作一系列插画。
机会来得突然,且颇具诱惑。那家杂志社是她毕业时梦寐以求的平台。接完电话,
林晚陷入了深深的矛盾。她喜欢归砚堂的宁静与温暖,喜欢这里慢下来的生活节奏,
喜欢苏砚、孟棠和苏念带给她的家人般的陪伴。可另一边,
是专业领域的认可和可能展开的、曾经渴望的职业道路。她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苏砚看出了她的心神不宁,在一天晚饭后,温和地问她:“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了吗?
”林晚将杂志社的邀请说了出来,也坦诚了自己的纠结。苏砚听完,沉默了片刻,
没有像寻常长辈那样鼓励她抓住机会,或是挽留她,只是说:“选择没有对错,
只看你心里更看重什么。城市有城市的机会,山里有山里的安宁。”第二天,
孟棠来送些消暑的药材,也知道了这件事。她拍了拍林晚的肩膀,
爽朗地说:“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无论你怎么选,归砚堂的门随时为你开着,
我诊所的门也一样。”最让林晚意外的是苏念。小家伙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
晚上悄悄跑到林晚房间,仰着小脸说:“晚姐姐,你是不是要回城里去了?你别难过,
你画的画那么好看,在哪里画都好看。你画的山里有光,回不回都好。
”孩子天真却通透的话语,像一道光,瞬间照进了林晚迷茫的心。她忽然意识到,
自己这段时间的成长,并非源于地理位置的改变,而是心态的转变。
她开始用画笔记录真实的生活和情感,而不是闭门造车。这份沉淀下来的感知力,
无论在山上还是城里,都是她最宝贵的财富。她做出了决定。周末,
苏砚、孟棠和苏念陪着林晚,在天色未明时登上了附近的一座小山峰。
他们坐在山顶的巨石上,看着东方天际由鱼肚白渐渐染上橘红、瑰紫,最终,
一轮红日喷薄而出,万道金光瞬间洒满层峦叠嶂,也照亮了他们每个人的脸庞。
林晚深深吸了一口清晨凛冽而清新的空气,感觉胸中的郁结一扫而空。她转过头,
对苏砚和其他人,也对自己郑重宣布:“我不回去了。我会联系杂志社,
看是否能以远程合作的方式接稿。我想留在归砚堂,继续画这里的四季,画这里的人。
”晨光中,苏砚的笑容欣慰而包容,孟棠冲她竖了个大拇指,苏念则高兴地拉住了她的手。
林晚知道,这个夏天,她不仅收获了热闹与陪伴,更找到了自己内心的方向。山间的光,
已悄然驻留在她的笔端,和她的心里。决定留下后,林晚的心彻底安定下来。
她给杂志社回了邮件,婉拒了坐班的要求,
但表达了强烈希望能以特约插画师的身份进行远程合作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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