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听松阁的夜金陵城的秋夜,浸透着桂子的甜香与梧桐的萧瑟。
位于老城区一隅的“听松阁”古琴工作室,如同一座被时光遗忘的孤岛,在都市的霓虹之外,
恪守着千年来的宁静。暖黄的台灯光晕,是这片天地里唯一的热源,
温柔地笼罩着伏在宽大榉木工作台上的陈墨尘。他鼻梁上架着一副纯钛细框眼镜,
镜片后那双平日里温润如玉的眸子,此刻正通过高倍放大镜,
全神贯注地凝视着掌心那片不过巴掌大的古琴残片。这是来自一张宋代无名琴的龙龈部位,
是琴弦越过岳山,传导振动的最终归宿。木质已呈深栗色,岁月与无数次弹拨的共振,
赋予了它一种沉静的光泽。漆面之上,细密如牛毛的“蛇腹断”纹路层层叠叠,
间或有几处更为舒展深邃的“流水断”,仿佛凝固了千年时光的涟漪,
记录着无数个霜晨月夕的变迁。陈墨尘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抚过那些斑驳的断纹,
感受着漆面下木质微妙的肌理起伏。他屏息凝神,仿佛不是在触摸一块死物,
而是在倾听一段来自遥远时空的无声琴语,
试图捕捉千年前那位无名制琴师倾注在每一刀雕刻、每一层髹漆中的心血、温度,乃至呼吸。
工作室里,弥漫着淡淡的桐木清香、古老生漆的沉稳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松香。
这是陈墨尘最熟悉也最安心的味道,是构成他精神世界的基底。四周墙壁上,
悬挂着几张他亲手修复或监制的古琴,形制各异,从伏羲式到仲尼式,
琴弦在静谧中泛着幽微的冷光,如同蛰伏的龙脉,等待着下一次被唤醒的机缘。桌角,
一张他与已故恩师李松泉先生的合影静静立着,照片中的老人笑容慈祥,眼神睿智,
仿佛仍在注视着爱徒的每一步成长。突然,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
嗡嗡声像一颗投入静水的石子,骤然打破了这份极致的专注。陈墨尘眉头微蹙,
心底掠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他并非不谙世事,只是深知能在此刻直接拨通他私人号码的,
绝非寻常。他放下放大镜和残片,摘下一只手套,从衣袋里取出手机。
屏幕上跳动的来电显示,赫然是“省公安厅刑侦总队 张建国”。张建国,
这位以铁腕著称、屡破大案的刑侦队长,与陈墨尘因几年前一桩跨国文物盗窃案结缘。当时,
陈墨尘凭借对古琴断纹和木质年代的精准判断,为警方提供了关键证据,锁定了赃物来源。
自那以后,两人虽交往不密,却有一种基于专业信任的默契。
张建国深知陈墨尘的学识与为人,陈墨尘也敬佩这位队长的刚正与干练。
此时已近深夜十一点,张建国亲自来电,绝非寻常寒暄。一丝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
悄然爬上陈墨尘的心头。他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张队?”“小陈,有重大紧急情况!
”张建国低沉而凝重的声音立刻传来,没有任何客套寒暄,开门见山,语速比平时更快,
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国际刑警组织刚刚传来绝密情报,
个代号‘暗影’Shadow Syndicate的跨国文物走私与艺术品犯罪集团,
不知从何种渠道,竟然得到了那件传说中的东西——失传已久的古琴‘绿绮’!”“绿绮!
”这两个字,如同两道惊雷,接连在陈墨尘的耳边炸响。他感觉心脏猛地一缩,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呼吸瞬间停滞。手中的宋代残片几乎脱手滑落,
被他下意识地、更紧地握住,冰凉的木质触感刺痛掌心。
作为国内顶尖的古琴研究与修复专家,师从已故古琴泰斗李松泉先生的关门弟子,
陈墨尘比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更清楚“绿绮”这两个字所承载的分量。
这不仅仅是一件价值连城的文物,
它是史书上记载的、承载着司马相如与卓文君那段旷世情缘的传奇载体,
是汉代琴艺巅峰的象征,是“琴棋书画”文人四艺中,居于首位的“琴”之瑰宝!
它身上流淌的,是浸润了中国千年文脉的一缕清音圣魂!它的失落,是古琴界,
乃至整个中华文化界难以言说、刻骨铭心的痛楚。如今,它竟重现天日,
而且落入了臭名昭著的“暗影”手中,即将被当作一件冰冷的商品,
在暗无天日的地下黑市被拍卖?这简直是对中华文明瑰宝最极致的亵渎与劫难!
“消息可靠吗?具体地点?”陈墨尘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颤,
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情报等级很高,来源可靠,并且经过了交叉验证,
可信度极高。”张建国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他们准备在三天后,
于东南亚L国首都附近的一个秘密地下拍卖场进行交易。对方非常狡猾,
选择的地点位于三不管地带,安保严密,流动性极大。局里高度重视,已第一时间上报部里,
并成立代号‘护弦’的特别专案组,由我担任前线指挥。小陈,我们需要你!
你是国内最了解绿绮历史、形制、音律特质和鉴别要点的人,没有之一。
我们需要你作为核心文物顾问,全程参与这次跨国行动,协助我们确认目标真伪,
制定保护方案,确保万无一失!”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去思考可能面临的危险。
陈墨尘的回答简洁而坚定,如同金石坠地:“我参加!”“好!
”张建国似乎也预料到这个答案,“详细情况见面谈。一小时后,有车到听松阁接你。
准备一下,这次行动保密级别最高,对家人也只能说是学术出差。”“明白。”电话挂断,
忙音在耳边响起。陈墨尘缓缓放下手机,胸腔里那颗心脏仍在剧烈地跳动。他转头望向窗外,
金陵城笼罩在沉沉的夜色中,大部分街区已陷入沉睡,安宁依旧。但他知道,
一场关乎国宝命运、跨越国境的无声战役,已然在他接起电话的这一刻,轰然打响。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片承载着宋人雅趣的龙龈残片,用特制的软布包裹好,
放入一个内衬丝绒的酸枝木盒中,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个初生的婴儿。然后,他起身,
走到靠墙的檀木书架前,略一搜寻,从中抽出一本页面泛黄、线装的《历代名琴考》。
这本书是师父李松泉的遗物,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师父的批注。
他翻到记载“绿绮”的那几页。粗糙的纸质上,是模糊的木版线描图样,
以及简略的文字记载:“绿绮,司马相如之琴。琴内有铭文曰:‘桐梓合精’……其音清越,
如击金石,温劲而松透……”师父用清秀的小楷在页边空白处补充了许多考证心得,
甚至推测了其可能的断纹走向和音色特点。陈墨尘的指尖轻轻划过那些熟悉的文字与图样,
眼神逐渐变得锐利如炬,先前那份温文尔雅的书卷气被一种坚定的使命感取代。绿绮,
不再是古籍中冰冷的符号,它成了一個需要被拯救、被带回家的生命。他迅速整理行装,
几件简单的换洗衣物,一套便携的修复工具,最重要的,是他那本从不离身的工作笔记。
然后,他坐到书桌前,铺开宣纸,磨墨润笔,凭借着脑海中所有关于绿绮的记忆和信息,
开始绘制更详尽的特征图,列出鉴别的关键要点。他知道,在危机四伏的异国他乡,
这些纸片,可能就是识别真伪、守护国宝的唯一依仗。一小时后,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听松阁外的巷口。陈墨尘拎着简单的行囊,
最后看了一眼在夜色中静默的工作室,转身,坚定地拉开车门,融入了浓郁的夜色之中。
第二章 “护弦”行动组越野车并未驶向省公安厅大楼,
而是直接开往市郊一个守卫森严的军事管理区。穿过几道岗哨,在一座不起眼的小楼前停下。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张建国一身作训服,站在投影幕布前,
眼神锐利如鹰。
他身边是几位来自不同单位的精英:有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派来的联络官,
有精通东南亚事务的外事干警,
有战术突击小组的队长李锐——一个眼神坚毅、身形精悍的汉子,还有两位和陈墨尘一样,
被紧急征调来的文物专家。“陈教授,这位是国家博物馆的木器鉴定权威,赵秉德赵老。
”张建国介绍道。赵老约莫六十岁,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的眼镜,但眼神矍铄,
他向陈墨尘微微颔首,带着长辈对晚辈的审视与期许。
“这位是省考古研究所的金石铭文和科技检测专家,林静博士。”林静三十出头,短发,
戴着黑框眼镜,神情专注,她向陈墨尘简单打了招呼,便继续低头翻阅手中的资料,
显得干练而沉默。“各位,‘护弦’行动,目标是夺回失传国宝‘绿绮’,
并尽可能摧毁‘暗影’集团此次的交易链条。”张建国的声音在会议室回荡,
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情报显示,拍卖将在L国首都近郊的一个废弃橡胶加工厂内进行,
代号‘铁锈’。该地区地形复杂,帮派势力盘根错节,L国政府管控力薄弱。
我们的行动必须快、准、狠,绝不能给犯罪分子任何转移或破坏文物的机会。
”投影上出现了“铁锈”工厂的卫星地图、建筑结构图,
以及几张模糊的、被认为是“暗影”核心成员的照片。“陈教授,”张建国看向陈墨尘,
“你的任务是,在行动第一时间,近距离确认目标琴是否为真品绿绮。如果是,
立即给出安全转移的方案。同时,要警惕对方可能使用的掉包计、设置陷阱,
或者利用赝品迷惑我们。你的判断,将直接决定行动的最终走向。
”陈墨尘感受到肩上沉甸甸的责任,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
我会尽全力。”赵老扶了扶眼镜,补充道:“墨尘,根据记载和汉代出土琴器的特点,
绿绮的形制、漆色、断纹,尤其是琴腹内的铭文,是关键鉴别点。
你对断纹和音律潜质的感知力最强,现场判断,以你为主。我和小林会做你的后盾,
提供远程支持和技术分析。”林静抬起头,推了推眼镜:“陈教授,我已经根据现有资料,
建立了一个绿绮特征数据库,包括可能的木质老化数据、漆面成分模拟。如果需要,
我可以尝试通过远程设备进行初步光谱分析,辅助你的现场判断。”陈墨尘心中微暖,
团队的专业性让他更有底气。“谢谢赵老,谢谢林博士。我们会配合好的。
”接下来的几十个小时,是整个团队不眠不休的筹备期。
战术小组反复推演进入、控制、撤离的每一个环节,
李锐甚至用沙盘模拟了工厂内部的复杂结构;外事干警紧张地协调着与L国方面的有限合作,
确保行动的法律框架;技术专家调试着各种侦查、通讯和取证设备。而陈墨尘,
则与赵老、林静一起,将自己脑海中所有关于绿绮的知识,
细化成一份份可供现场快速比对的图表、清单。讨论中,
赵老丰富的经验和林静严谨的数据提供了不同维度的支撑。
“汉代琴的岳山高度和龙龈的弧度,与宋明时期有细微差别,这是判断年代的关键之一。
”赵老指着图纸说。“是的,”林静补充道,“而且如果琴腹有铭文,
‘桐梓合精’四字的篆书风格和刻工深度,也能反映时代特征。
我整理了几个汉代石刻的铭文样本,供您参考,陈教授。
”陈墨尘则更多地关注音韵和断纹:“绿绮的音色记载是‘清越如击金石’,
这意味着其面板的振动特性非常独特。如果可能,我希望能轻轻触弦,感受其振动的潜力。
至于断纹,真正的古断纹是‘裂而不碎,纹走漆下’,与后仿的浮于表面的裂纹有本质区别。
”他甚至根据史料,模拟推断了绿绮在历经千年后可能出现的各种损伤状况,
以及应急保护措施,并准备了相应的微型修复材料和工具。
张建国特意抽空对陈墨尘进行了简单的安全培训,
包括如何利用掩体、遇到危险时的基本应对,以及那把他即将配发的自卫武器的使用要点。
“记住,你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好自己,鉴别和保护文物是我们的共同目标,
但你的安全是前提。”张建国郑重叮嘱,手把手地教他持枪、瞄准、开关保险。
陈墨尘学得很认真,虽然动作依旧生疏,但眼神坚定。
时间在高度紧张和有序的准备中飞速流逝。出发前,
张建国将一把造型紧凑、带有保险装置的特制手枪递给陈墨尘:“小陈,希望你用不上,
但必须带着。关键时刻,保护自己是第一位的。”陈墨尘看着那冰冷的金属造物,
犹豫了一下。他的一生都在与温润的木、清越的弦打交道,从未想过会与这种东西产生交集。
那金属的冰冷和重量,与他指尖熟悉的木纹温润、蚕丝弦的柔韧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但他最终还是接了过来,笨拙地别在腰后隐蔽枪套里。他知道,此去面对的,
是毫无底线的亡命之徒,这冰冷的重量,是责任,也是无奈。亡命之徒,这冰冷的重量,
是责任,也是无奈。第三章 “暗影”浮现在陈墨尘和专案组紧锣密鼓地准备时,
地球的另一端,一场肮脏的交易也在阴影中酝酿。东南亚L国,一栋临海的豪华别墅内。
一个绰号“章鱼”的欧洲男人,正悠闲地品着威士忌。
他是“暗影”集团在东南亚地区的负责人,以其狡猾和多疑著称,
像章鱼一样触手众多且善于隐藏。他曾经是雅典大学考古学专业的高材生,
对艺术品有着近乎病态的痴迷和令人惊叹的鉴赏力,但扭曲的价值观和对财富权力的贪婪,
让他走上了这条黑暗之路。他面前的全息投影上,正展示着那张暗红色的古琴琴盒。
“买家都确认了吗?”章鱼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地中海口音,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节奏稳定,透露着掌控全局的自信。“确认了,先生。”一个亚裔手下恭敬地回答,
“J国的山口组、A国的黑石基金会、还有中东的石油王子,都表示有兴趣。
但中国人盯得很紧,我们之前的几个备用交易点都暴露了。国际刑警似乎也介入了。
”章鱼冷笑一声,晃动着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荡漾:“C国人?
他们总是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紧追不舍。但这次,他们来不及了。‘铁锈厂’是个好地方,
易守难攻,而且……我们准备了‘惊喜’给他们。”他顿了顿,
眼中闪过一丝混合着欣赏与狠厉的复杂光芒,“绿绮……多么完美的艺术品。
它的每一道断纹,都诉说着千年的故事。可惜,这些故事最终只会成为我们保险箱里的密码。
”他放下酒杯,走到全息投影前,
近乎痴迷地看着那暗红色的琴盒:“告诉‘毒蝎’和‘壁虎’,提高警惕。
C国警方很可能派出专家随行,他们对这些老古董的感情,有时候会超越理智。
如果有任何风吹草动,优先解决他们的专家,制造混乱!然后确保‘货物’安全转移,
必要时……”他的声音骤然变冷,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可以毁掉它,
也不能让它回到C国人手里!我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
” 他绝不允许投入大量资源获得的瑰宝,最终为对手做了嫁衣。
他口中的“毒蝎”和“壁虎”,是他手下最得力的两个行动干将。“毒蝎”,
前东欧某特种部队成员,因手段残忍被开除,擅长近身格斗和冷兵器,性格暴戾,
享受猎物挣扎的痛苦;“壁虎”则曾是雇佣兵界的传奇狙击手,性格孤僻,冷静而致命,
像壁虎一样善于隐藏和等待一击必杀的机会。这次交易,由他们两人亲自带队安保。
章鱼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漆黑的海面,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沉闷的轰响。“文明?遗产?
不过是胜利者的战利品和失败者的哀鸣罢了。”他喃喃自语,
脸上露出一丝扭曲而冷酷的笑容。第四章 雨夜“铁锈厂”三天后,东南亚L国首都近郊。
热带暴雨毫无预兆地倾泻而下,密集的雨点如同无数根疯狂的鼓槌,
猛烈砸在泥泞的红土地上,激起一片迷蒙的泥雾。空气中弥漫着湿热粘稠的气息,
混合着铁锈、机油、腐烂植被和某种甜腻水果发酵后的刺鼻气味,令人窒息。市郊,
一片被时代遗忘的工业废墟匍匐在暴雨中。那座代号“铁锈”的废弃橡胶加工厂,
巨大的厂房骨架在惨白闪电的映照下,如同史前巨兽支离破碎的残骸,
投下狰狞而扭曲的阴影。行动按计划展开。张建国坐镇指挥车“鹰巢”,
通过无人机和队员身上的摄像头统览全局。突击小组分成A、B两队,
A队由副队长李锐带领,
负责主攻和控制交易核心区;B队负责外围警戒、狙击位控制和堵截可能逃窜之敌。
陈墨尘被安排在A队第二梯队,由两名经验丰富的特警队员王猛和赵强贴身保护,
在控制现场后第一时间进入鉴别。一辆经过特殊改装的、伪装成当地物流公司的厢式货车,
幽灵般滑入预定位置,紧贴着“铁锈厂”巨大阴影的边缘停下。雨水冲刷着车身上的泥浆,
几乎瞬间掩盖了它本来的颜色。车门无声地滑开。副队长李锐率先跃下,
他穿着一身深色作战服,外面套着防雨罩衣,冰冷的雨水瞬间浸透了他的帽檐和肩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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