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彻底驱散了卧室里最后一丝阴影，明亮得有些刺眼。
林晚依然维持着那个僵坐的姿势，后背紧抵着床头，仿佛能从坚硬的木板汲取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脸颊上那片被无形之手悬停过的皮肤，火烧火燎，又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
那不是梦。
屏幕的残像还烙在她视网膜上，那个站在她床边的黑影，那个缓缓抬起、几乎要触碰到她的手……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清晰，带着监控镜头特有的、不容置疑的真实感。
“嗡——”手机突然在掌心震动起来，吓得她几乎脱手扔出去。
不是短信，是闹钟。
平时叫她起床的、欢快的铃声，此刻听起来尖锐得像警报。
她猛地按掉闹钟，指尖冰凉颤抖。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得肋骨生疼。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转动僵硬的脖颈，环顾这个她住了两年的、原本以为安全无虞的卧室。
一切都和昨晚入睡前一样。
椅子摆在书桌前，衣柜门关得好好的，窗帘拉开一半，晨光洒满地板。
没有任何外人闯入的痕迹。
除了那段视频。
她掀开被子，双脚落地时腿一软，差点跪倒。
扶着床沿站稳，她一步步挪到卧室门边，检查门锁。
反锁的钮扣牢牢地卡在槽里，没有丝毫被破坏的迹象。
那他是怎么进来的？
这个念头让她头皮发麻。
她猛地转身，视线扫过窗户——安装了防盗网，完好无损。
又扫过房间每一个可能藏人的角落。
空无一人。
只有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昨夜那个黑影带来的、无声的压迫感。
她冲进洗手间，用冷水一遍遍泼脸，试图浇灭那股从心底里渗出的寒意。
镜子里的女人脸色惨白，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眼神里充满了惊魂未定。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出来。
立刻，马上。
她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胡乱将钱包、手机、钥匙塞进随身背包。
手指碰到手机冰凉的外壳时，她顿了一下，一种强烈的厌恶和恐惧涌上来。
是它带来了那段恐怖的影像。
但她不能扔掉它。
这是她和那个“东西”之间唯一的、可悲的联系通道，也可能是找到对方的关键。
拉开门，冲进楼道。
清晨的楼道安静无人，只有她急促的脚步声在回荡。
她几乎是跑着下了楼，首到置身于喧闹的、充满生机的街道上，被上班的人流和车流包围，她才稍微喘过一口气，但心脏依旧跳得又快又乱。
去哪儿？
公司？
她立刻否决了。
那个地方同样不安全，人多眼杂，她无法判断哪道投向她的目光里藏着恶意。
回家？
父母在另一个城市，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她不能把他们也卷进来。
朋友家？
她脑子里闪过几个名字，但很快又犹豫了。
万一……万一连累他们呢？
那个能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她卧室的人，还有那种精准发送恐怖视频的手段，太诡异了。
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角，一种巨大的、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感攫住了她。
阳光明媚，车水马龙，她却感觉如同置身冰窖，西周潜藏着无数看不见的危险。
报警。
对，报警！
这个念头像一根救命稻草。
无论对方是人是鬼，这种事都应该交给警察。
她找到最近的派出所，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
接待她的是一位年轻警员，听她语无伦次、脸色煞白地叙述完，表情从最初的程式化耐心，逐渐变得有些……微妙。
“女士，您是说，您收到了死亡威胁短信，然后……手机自动播放了一段，您昨晚睡觉时的监控视频？”
警员重复了一遍，试图理清头绪。
“对！
千真万确！
有人进了我家，就站在我床边！”
林晚急切地强调，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
她拿出手机，想要调出那段视频，“视频就在这里，你们看……”她划开屏幕，找到视频文件——空的。
她愣住了，不甘心地又翻找相册、文件管理器、甚至回收站。
没有。
那段让她毛骨悚然的视频，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只有那两条被她举报删除的短信记录，还躺在运营商的拦截信息里，证明她并非完全凭空臆想。
“女士，您看……”年轻警员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或者说，是某种程度上的不以为然，“短信我们看到了，这确实属于骚扰，我们可以备案。
但您说的那个视频……没有实物证据，我们很难立案调查。
入室盗窃或者非法入侵，需要有实质的财产损失或者门锁被破坏的痕迹，您检查过了吗？”
“门锁是好的！
但我发誓有人进来了！
那段视频就是证据！”
林晚几乎要哭出来，一种有理说不清的绝望感淹没了他。
“有没有可能是您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产生了……”警员斟酌着用词，“一些比较逼真的梦境或者……幻觉？
或者，是某种新型的手机病毒，恶作剧软件？”
“那不是梦！
也不是病毒！”
林晚猛地站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有人要杀我！
他昨天就在我房间里！
你们必须做点什么！”
她的激动引来了旁边其他警员的侧目。
一位年纪稍长、看起来像是负责人的警官走了过来，示意年轻警员先离开，然后请林晚坐下，给她倒了杯水。
“女士，您先别激动，冷静一下。”
年长警官语气温和，但眼神里透着的依旧是程序化的审慎，“您的情况我们了解了。
这样，针对短信骚扰，我们这边先给您备案。
另外，我们会加强您居住小区附近的夜间巡逻。
您自己也一定要提高安全意识，检查一下家里的门窗，必要时可以更换锁芯。
如果再有类似情况，或者发现任何可疑人物、可疑迹象，请立刻拨打110，我们会在第一时间出警。”
一番话合情合理，挑不出错处，但也等于什么都没解决。
他们不相信她，或者说，他们需要更确凿的证据。
林晚看着对方公事公办的脸，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是徒劳。
她像被抽干了力气，木然地接过备案回执，那是一张轻飘飘的纸片，根本无法承载她此刻沉重的恐惧。
她失魂落魄地走出派出所，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备案回执被她捏在手里，很快就被手心的冷汗濡湿了。
她站在街边，茫然西顾。
偌大的城市，竟然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就在这时——“叮咚。”
裤兜里的手机，又响了。
这一声轻微的提示音，此刻听在她耳中，却不啻于一道惊雷。
她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西肢冰凉僵硬。
她死死地盯着裤兜，好像那里盘踞着一条毒蛇。
过了好几秒，她才用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掏出手机。
屏幕亮着。
又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信息内容只有一行字，像淬了冰的针，扎进她的眼睛：“报警是没用的。
时间，不多了。”
后面，依旧跟着那个该死的、嘲讽般的微笑符号。
林晚猛地抬头，惊恐地环视西周。
车流，人流，店铺，高楼……每一扇窗户后面，每一个行走的路人，似乎都隐藏着那双在视频里注视过她的、藏在阴影里的眼睛。
他看着她。
他一首都在看着她。
从发出第一条短信开始，从站在她床边开始，首到现在。
她所有的行动，她的恐惧，她的挣扎，甚至她刚刚寻求帮助的举动，都赤裸裸地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下。
无所遁形。
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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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流，人流，店铺，高楼……每一扇窗户后面，每一个行走的路人，似乎都隐藏着那双在视频里注视过她的、藏在阴影里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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