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水香的尾调幽深绵长，丝丝缕缕，带着安抚人心的沉静。
沈明琬纤指捻起最后一味紫苏，小心翼翼地添入香鼎中，预备给父亲沈培调制的新一批“定神香”即将大功告成。
父亲近来为兄长之事忧心忡忡，夜不安寝，唯有她这手调香的本事，尚能略尽绵薄。
就在她屏息凝神，感受香气在鼎内微妙变化的关键时刻——“圣旨到——！”
一声尖细悠长的传唱，如同平地惊雷，炸响在翰林学士府宁静的午后。
“哐当！”
沈明琬手一抖，指间的玉色小香铲应声落地，与冰凉的青石板碰撞出刺耳的声响。
那鼎精心调制的香，也因这突如其来的震动，散了神韵，功亏一篑。
她霍然起身，心头莫名一紧。
不好！
沈家上下早己闻声而动，父亲沈培领着母亲赵氏和一众家仆，匆匆迎至前厅跪下。
沈明琬快步跟上，在母亲身旁跪定，心如擂鼓。
宣旨的是宫里常来常往的李公公，只是今日他脸上那惯有的三分笑意，却显得格外意味深长，甚至带了那么点儿……怜悯？
沈明琬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翰林学士沈培之女沈明琬，性行淑均，克娴于礼，今特将尔许配镇北侯萧珏为妻，择吉日完婚。
钦此——”李公公尖细的嗓音一字一句砸下来，如同无数冰雹，兜头盖脸。
沈明琬整个人都懵了。
许配给……镇北侯萧珏？
那个传说中冷面铁血、杀伐果断、年近而立却不近女色的“活阎王”萧珏？
怎么可能？！
她如遭雷击，脑中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冒，之前精心调制的香料是什么味道，此刻竟一丝也想不起来了。
鼻尖萦绕的，唯有那道圣旨带来的、令人窒息的冰冷与错愕。
“臣（臣妇、奴婢）接旨，谢主隆恩！”
父亲沈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叩首谢恩。
母亲更是伏在地上，肩头微微耸动，压抑的啜泣声细不可闻。
沈明琬僵硬地跟着叩头，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心中却是一片惊涛骇浪。
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是萧珏？
这道赐婚，来得太过突然，太过诡异！
对了，兄长！
她的兄长沈青源，京畿卫的一名小小校尉，月前被无端卷入一桩军械失窃案，至今仍押在大理寺天牢，生死未卜。
沈家上下奔走呼号，散尽家财，却求告无门。
父亲一夜白头，母亲日日以泪洗面。
这桩婚事，明着是皇恩浩荡，实则……沈明琬心头一凛，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窜天灵盖。
这是挟制！
是交易！
是用她沈明琬的终身，来换兄长的一线生机，或是……沈家的安稳！
可笑！
真是可笑至极！
她沈明琬，区区一个庶女，何德何能，竟能成为这般天大交易的筹码？
还有那镇北侯萧珏，权倾朝野，圣眷正浓，要什么样的贵女名媛没有？
又怎会同意这门莫名其妙的婚事？
传闻他连公主的示好都视若无睹，府里更是连个侍妾通房都没有，干净得不像个手握重兵的男人。
难道……这其中还有她不知道的内情？
她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泡进了苦水里，涩得发疼。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张温润如玉的面容——表兄林兆言。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林兆言今年新科及第，高中状元，前途无量。
他曾笑着对她说：“明琬，待我功成名就，定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他赠她的那支青玉兰花簪，至今还妥帖地收在她的妆奁深处。
那曾是她少女心事中最柔软、最甜蜜的憧憬。
可如今……沈明琬闭上眼，将那张俊朗含笑的脸庞强行从脑海中挥去。
罢了，罢了。
都到了这个地步，那些风花雪月的女儿情长，又算得了什么？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贴身婢女春秀和夏莲一左一右扶起她，声音里满是担忧。
春秀胆子小些，己是红了眼圈：“小姐，那镇北侯……听说他……他可凶了！
杀人不眨眼的！”
夏莲稍微镇定些，却也拧着眉：“是啊小姐，满京城谁不知道镇北侯府就是个冰窟窿，嫁过去……这可怎么好啊！”
她们的话，像是一根根细针，扎在沈明琬本就混乱的心上。
是啊，活阎王，冰窟窿……她此去，与跳入火坑何异？
“爹，娘。”
沈明琬稳了稳心神，看向面色惨白、失魂落魄的父母，声音带着一丝努力压制后的沙哑，却异常坚定。
“女儿……嫁。”
沈培猛地抬头看她，眼中满是痛惜与愧疚：“琬儿……”赵氏更是拉住她的手，泪如雨下：“我的儿，是爹娘没用，让你受这般委屈……”“不委屈。”
沈明琬反手握住母亲冰凉的手，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圣旨己下，君无戏言。
““能嫁入侯府，是女儿的福气。
或许……兄长的事情，也能因此有了转机呢？”
她话说得轻松，心中却清楚，这福气背后，是万丈深渊。
但为了沈家，为了狱中的兄长，这深渊，她跳也得跳，不跳也得跳。
与其被动接受，不如主动争取。
那镇北侯府是龙潭虎穴又如何？
她沈明琬，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所有的不甘、恐惧与酸楚。
不就是嫁人吗？
嫁！
只是，萧珏……那个只存在于传闻中的男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同意这门婚事，又到底图谋什么？
沈明琬的脑子飞速转动着。
看来，她得好好谋划谋划，这侯府的日子，怕是比她想象中还要“精彩”万分呢！
她垂下眼帘，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命运既然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那她便在这浪尖上，好好舞一回！
“春秀，夏莲，”她轻声吩咐。
“去把我那套雨过天青色的褙子找出来，明日，只怕秦嬷嬷就要上门了。”
既然是教习规矩，总得给人家留个好印象不是？
至于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沈明琬捏了捏袖中的一小包特制香粉，那是她闲来无事调制的“醒神香”，提神醒脑，驱除烦闷。
现在看来，这香，首先要用在自己身上了。
毕竟，接下来要面对的，可是一场硬仗呢！
沈明琬纤指捻起最后一味紫苏，小心翼翼地添入香鼎中，预备给父亲沈培调制的新一批“定神香”即将大功告成。
父亲近来为兄长之事忧心忡忡，夜不安寝，唯有她这手调香的本事，尚能略尽绵薄。
就在她屏息凝神，感受香气在鼎内微妙变化的关键时刻——“圣旨到——！”
一声尖细悠长的传唱，如同平地惊雷，炸响在翰林学士府宁静的午后。
“哐当！”
沈明琬手一抖，指间的玉色小香铲应声落地，与冰凉的青石板碰撞出刺耳的声响。
那鼎精心调制的香，也因这突如其来的震动，散了神韵，功亏一篑。
她霍然起身，心头莫名一紧。
不好！
沈家上下早己闻声而动，父亲沈培领着母亲赵氏和一众家仆，匆匆迎至前厅跪下。
沈明琬快步跟上，在母亲身旁跪定，心如擂鼓。
宣旨的是宫里常来常往的李公公，只是今日他脸上那惯有的三分笑意，却显得格外意味深长，甚至带了那么点儿……怜悯？
沈明琬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翰林学士沈培之女沈明琬，性行淑均，克娴于礼，今特将尔许配镇北侯萧珏为妻，择吉日完婚。
钦此——”李公公尖细的嗓音一字一句砸下来，如同无数冰雹，兜头盖脸。
沈明琬整个人都懵了。
许配给……镇北侯萧珏？
那个传说中冷面铁血、杀伐果断、年近而立却不近女色的“活阎王”萧珏？
怎么可能？！
她如遭雷击，脑中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冒，之前精心调制的香料是什么味道，此刻竟一丝也想不起来了。
鼻尖萦绕的，唯有那道圣旨带来的、令人窒息的冰冷与错愕。
“臣（臣妇、奴婢）接旨，谢主隆恩！”
父亲沈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叩首谢恩。
母亲更是伏在地上，肩头微微耸动，压抑的啜泣声细不可闻。
沈明琬僵硬地跟着叩头，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心中却是一片惊涛骇浪。
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是萧珏？
这道赐婚，来得太过突然，太过诡异！
对了，兄长！
她的兄长沈青源，京畿卫的一名小小校尉，月前被无端卷入一桩军械失窃案，至今仍押在大理寺天牢，生死未卜。
沈家上下奔走呼号，散尽家财，却求告无门。
父亲一夜白头，母亲日日以泪洗面。
这桩婚事，明着是皇恩浩荡，实则……沈明琬心头一凛，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窜天灵盖。
这是挟制！
是交易！
是用她沈明琬的终身，来换兄长的一线生机，或是……沈家的安稳！
可笑！
真是可笑至极！
她沈明琬，区区一个庶女，何德何能，竟能成为这般天大交易的筹码？
还有那镇北侯萧珏，权倾朝野，圣眷正浓，要什么样的贵女名媛没有？
又怎会同意这门莫名其妙的婚事？
传闻他连公主的示好都视若无睹，府里更是连个侍妾通房都没有，干净得不像个手握重兵的男人。
难道……这其中还有她不知道的内情？
她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泡进了苦水里，涩得发疼。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张温润如玉的面容——表兄林兆言。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林兆言今年新科及第，高中状元，前途无量。
他曾笑着对她说：“明琬，待我功成名就，定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他赠她的那支青玉兰花簪，至今还妥帖地收在她的妆奁深处。
那曾是她少女心事中最柔软、最甜蜜的憧憬。
可如今……沈明琬闭上眼，将那张俊朗含笑的脸庞强行从脑海中挥去。
罢了，罢了。
都到了这个地步，那些风花雪月的女儿情长，又算得了什么？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贴身婢女春秀和夏莲一左一右扶起她，声音里满是担忧。
春秀胆子小些，己是红了眼圈：“小姐，那镇北侯……听说他……他可凶了！
杀人不眨眼的！”
夏莲稍微镇定些，却也拧着眉：“是啊小姐，满京城谁不知道镇北侯府就是个冰窟窿，嫁过去……这可怎么好啊！”
她们的话，像是一根根细针，扎在沈明琬本就混乱的心上。
是啊，活阎王，冰窟窿……她此去，与跳入火坑何异？
“爹，娘。”
沈明琬稳了稳心神，看向面色惨白、失魂落魄的父母，声音带着一丝努力压制后的沙哑，却异常坚定。
“女儿……嫁。”
沈培猛地抬头看她，眼中满是痛惜与愧疚：“琬儿……”赵氏更是拉住她的手，泪如雨下：“我的儿，是爹娘没用，让你受这般委屈……”“不委屈。”
沈明琬反手握住母亲冰凉的手，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圣旨己下，君无戏言。
““能嫁入侯府，是女儿的福气。
或许……兄长的事情，也能因此有了转机呢？”
她话说得轻松，心中却清楚，这福气背后，是万丈深渊。
但为了沈家，为了狱中的兄长，这深渊，她跳也得跳，不跳也得跳。
与其被动接受，不如主动争取。
那镇北侯府是龙潭虎穴又如何？
她沈明琬，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所有的不甘、恐惧与酸楚。
不就是嫁人吗？
嫁！
只是，萧珏……那个只存在于传闻中的男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同意这门婚事，又到底图谋什么？
沈明琬的脑子飞速转动着。
看来，她得好好谋划谋划，这侯府的日子，怕是比她想象中还要“精彩”万分呢！
她垂下眼帘，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命运既然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那她便在这浪尖上，好好舞一回！
“春秀，夏莲，”她轻声吩咐。
“去把我那套雨过天青色的褙子找出来，明日，只怕秦嬷嬷就要上门了。”
既然是教习规矩，总得给人家留个好印象不是？
至于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沈明琬捏了捏袖中的一小包特制香粉，那是她闲来无事调制的“醒神香”，提神醒脑，驱除烦闷。
现在看来，这香，首先要用在自己身上了。
毕竟，接下来要面对的，可是一场硬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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