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东西，你最好别捡。尤其是老人留下来的旧物件。它们不像新东西，出厂设置，干净。
老东西不一样，它们有记忆，有脾气，甚至有……胃口。我外公留给我的，就是一台电视。
一台老掉牙的显像管电视，屏幕凸出来，像一只瞎了的眼睛。我把它从老家拉到泛海市，
塞在我那间巴掌大的出租屋里，纯粹是为了让屋子显得不那么空。我以为它只是个摆设，
是个念想。后来我才知道，它不是。它是个钩子，而我，是那条咬了钩，再也挣不脱的鱼。
你问我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从一个声音开始。
一个“啪”的、像巴掌抽在塑料机壳上的声音，在每个午夜准时响起。然后，
就是一场无声的、只为我一个人放映的节目。一个教我如何活成人生赢家的节目。
一个……慢慢吃掉我，和我整个世界的节目。第 1 章电视机自己开了。
不是那种待机启动的微弱电流声，而是“啪”的一声。像有人用巴掌狠狠拍了一下机壳。
老旧的显像管发出嗡嗡的悲鸣。我从折叠床上弹起来。屋里没开灯，
唯一的光源就是那块凸起的、17英寸的屏幕。雪花点在屏幕上狂乱地跳动、冲撞。
发出沙沙的噪音，像一场无声的暴雨。频道指示灯是暗的。但我知道，那是22频道。
一个本地根本不存在的频道。我租的这个城中村单间小得可怜。床脚几乎抵着电视柜。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隔夜泡面的味道。我盯着屏幕，
屏幕中央的雪花点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出现了一行白色的、打印体一样的字。
07:15，楼下拐角早餐车，买最后一份豆浆字迹停留了十秒。
然后和周围的雪花点混在一起，消失不见。电视机又是“啪”的一声，屏幕一黑。
一切恢复寂静。我坐着。黑暗中，我能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闷的跳动声。这破电视，
又犯病了。这是第三次了。第一次是上周，它让我“出门带伞”。我没理会，
结果下午跑车的时候，一场暴雨把我浇了个透心凉，差点感冒。第二次是前天，
它说“不要接听尾号1104的电话”。我也没当回事，结果接了个诈骗电话，
被对方套路着折腾了半个多钟头，白白浪费了接单的黄金时间。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我只当是巧合。这电视是外公留下的遗物，老古董了，电路老化，出点什么毛病都不奇怪。
我叫迟南，二十四岁。开网约车，在这座叫泛海市的大城市里混口饭吃。
每天睁眼就是房租水电，一睁眼就是今天的流水还差多少。生活就像我这辆二手车的发动机，
不好不坏，只是有点吵，有点累。我重新躺下，脑子里还在想着那行字。豆浆？
我明天早上确实想喝豆浆。但这电视怎么会知道？算了，不想了。明天还得早起跑车。
第二天早上，我被手机闹钟吵醒时，已经七点零五分了。我手忙脚乱地穿衣服、洗漱，
脑子里压根忘了电视那回事。等我冲下楼，时间刚好七点十六分。
我习惯性地走向楼下拐角的早餐车。老板娘正把最后一杯豆浆递给一个戴眼镜的男人。
“老板娘，一杯豆浆，一个茶叶蛋。”我气喘吁吁地说。老板娘抱歉地笑了笑：“小迟，
不好意思啊，豆浆没了，最后一杯刚卖掉。”我的心咯噔一下。
一股说不出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我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男人喝了一口豆浆，
满足地呼出一口热气。我没买别的，直接上了车。发动车子的时候，手还有点抖。
我安慰自己，只是巧合。城中村住着几百号人，早上都赶着上班，豆浆卖完很正常。
但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没有热豆浆下肚，胃里空落落的。开到第二个路口等红灯的时候，
一阵困意袭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绿灯亮了。我下意识地松开刹车，踩下油门。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宾利毫无征兆地从右侧车道变道插了进来。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滴——！”我猛地踩下刹车。车头和那辆宾利的车尾之间，只差不到一个拳头的距离。
宾利车窗摇下来，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探出头，冲我骂了句什么。我没听清，
只看到他满脸的怒气。我僵在驾驶座上，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如果我刚才多踩了一秒油门……我不敢想。我这辆破车的所有零件加起来，
可能都赔不起人家一个后视镜。心脏狂跳。我忽然想起了那杯没喝上的豆浆。如果我喝了，
是不是就不会犯困？是不是就不会反应慢半拍？我猛地打了个寒颤。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宁。
跑了十几个单，流水还不到三百块。晚上收车回家，我煮了包泡面，坐在折叠床上，
死死地盯着那台黑漆漆的电视。它就像一口沉默的棺材。我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或者说，
在怕什么。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十一点，十一点半……午夜的钟声，像是催命的鼓点。
零点整。“啪！”它又开了。熟悉的雪花点，熟悉的沙沙声。我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发疼。
白色的字，准时出现。彩票站，购买尾号为‘44’的刮刮乐第 2 章我盯着那行字，
眼睛一眨不眨，直到它消失在雪花点里。刮刮乐？尾号44？这算什么指令？让我去发财？
我不是个赌徒。我活了二十四年，买过最贵的东西，
就是我屁股底下这辆跑了十五万公里的二手车。五万块，对我来说是一笔巨款。
是能让我喘口气的救命钱。可电视上的字，像有魔力一样，在我脑子里扎了根。买，
还是不买？我几乎一夜没睡。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出了门。路过小区门口的彩票站时，
我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彩票站不大，墙上贴满了各种中奖喜报。一个大叔正拿着张报纸，
在研究走势图。我走到柜台前，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正低头玩手机。“老板，
有刮刮乐吗？”我的声音有点干。“有啊，要哪种？十块的二十的都有。”他头也没抬。
“我……我看看。”我看到一摞崭新的刮刮乐，红色的票面，印着“好运十倍”四个大字。
每一张的角落里都有一串独一无二的编号。我的目光，像被磁铁吸住一样，
落在了那串编号的末尾。尾号“41”、“42”、“43”……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我拿起那张尾号“43”的，假装看了看，又放了回去。然后，我伸出手，
指尖有些颤抖地抽出了下面那一张。尾号“44”。“就这张吧。”我说。
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意外。“好嘞，二十。”我扫码付了钱，捏着那张薄薄的卡片，
手心全是汗。我没有当场刮开，那感觉太刺激了，我怕我的心脏受不了。我把它塞进口袋，
像揣着一颗炸弹。一整天，我都魂不守舍。只要一有空闲，我就会把手伸进口袋，
摸一摸那张刮刮乐。它的边缘有点硌人，却又带着一种滚烫的希望。晚上回到出租屋，
我把门反锁，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我从抽屉里找出一枚硬币，坐在床沿上，
把那张彩票放在腿上。“中奖号码”区有五个数字。下面是“我的号码”区，
二十个覆盖着涂层的格子。只要“我的号码”里有任何一个和“中奖号码”相同，
就能得到那个号码下面对应的奖金。我深吸一口气，用硬币刮开了“中奖号码”区。是08，
17，23，31，42。很普通的几个数字。我的心沉了下去。哪有那么好的事？
不过是台破电视的胡言乱语罢了。我自嘲地笑了笑，开始刮“我的号码”。第一个，12，
没中。第二个，05，没中。第三个，33，没中。……我刮得很快，
像是在完成一个无聊的任务。一连刮了十几个，连个最小的奖都没见着。果然是骗人的。
我叹了口气，准备把彩票扔掉。硬币的边缘，碰到了最后一个格子的涂层。我停顿了一下，
想着，干脆刮完吧。我把最后一层银灰色的涂层刮掉。两个黑色的数字，静静地躺在那里。
42。我愣住了。心脏像是被人攥紧了，猛地一缩。
我急忙去看“42”下面对应的奖金金额。涂层刮开。是一个“¥”符号，
后面跟着一个“5”。我屏住呼吸，继续刮。又一个“0”。再一个“0”。又一个“0”。
最后一个“0”。¥50,000。五万。我盯着那个数字，看了足足有一分钟。然后，
我拿起彩票，凑到眼前，仔仔细细地看，生怕是自己眼花了。没错，是五万。
一股巨大的狂喜，像电流一样瞬间贯穿了我的全身。我猛地从床沿上跳起来，
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攥紧拳头，想大吼一声，又怕吵到邻居，
只能把那股激动劲儿死死地压在胸口。是真的！竟然是真的！我不是在做梦！冷静下来后，
我一屁股坐回床上，目光投向了那台电视机。它静静地立在黑暗中，像一尊神秘的偶像。
我忽然觉得，我的人生，好像要不一样了。第 3 章第二天一早，
我就去了市里的彩票中心兑奖。手续很简单，扣掉20%的偶然所得税，
我拿到了四万块现金。我把钱分成两沓，一沓塞进背包最里面的夹层，另一沓揣在怀里，
紧紧地贴着胸口。走出彩票中心的大门，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我感觉自己走路都带风。
四万块。我开网约车，不吃不喝，得跑小半年才能挣到。我没有立刻把钱存进银行。
我喜欢这种实在的感觉，喜欢口袋被塞满的厚重感。我甚至奢侈地打了个车，回我的出租屋。
一路上，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泛海市还是那个泛海市，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过去，我觉得它顺眼多了。回到家，我把钱从怀里掏出来，
一张一张地铺在床上。红色的钞票，散发着油墨的香气。我趴在床上，把脸埋进钱堆里，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是钱的味道。是安全感的味道。我有一个女朋友，叫于薇。
我们是高中同学，青梅竹马。她大学毕业后，留在了老家当老师，我们一直异地。
我们约好了，等我攒够了钱，就回老家，开个小饭馆，然后结婚。这是我唯一的梦想。
可泛海市的钱，太难挣了。我每个月刨去房租、油费、生活费，能攒下的钱寥寥无几。
那个梦想，看起来遥远得像天边的星星。但现在，不一样了。我拿起手机，
给于薇打了个视频电话。“南南，今天怎么这么早收车了？”视频那头，
于薇穿着一件可爱的睡衣，头发还有点湿，应该是刚洗完澡。“想你了呗。”我笑着说，
把镜头对准了床上的钱。于薇愣了一下，随即惊呼起来：“天啊，迟南！你哪来这么多钱？
你……你没干什么坏事吧？”“想什么呢！我中奖了！”我把刮刮乐中奖的事跟她一说，
当然，隐去了电视机那部分。我只说是自己心血来潮买了一张。于薇听完，长长地舒了口气，
眼睛笑得像弯弯的月牙。“你运气也太好了吧！太棒了！这下我们的饭馆本钱，
又多了一大笔！”她由衷地为我高兴。看着她开心的样子，我也觉得心里甜滋滋的。“等我，
我很快就能攒够钱了。”我认真地对她说。挂了电话，我把钱收好，锁进一个铁皮盒子里。
我决定，这笔钱先不动。我要看看，那台电视机，到底还能给我带来什么。从那天起，
我的人生像是开了挂。每天午夜零点，电视机都会准时开启，给出一句简短的指令。
08:30，城南高架，3号车道我照做了，结果那天城南高架发生了连环追尾，
只有3号车道勉强可以通行，我比别人快了半个多小时到达目的地。14:00，
泛海大学东门，会有长途订单我提前赶到那里，果然接到了一个去邻市的大单，
一单就跑了八百多块。18:45，避开解放路，有临检我绕了路，
后来在司机群里看到，好几个同行因为违规载物，在解放路被交警逮个正着，罚了款。
我不再需要抢单，不需要像以前一样满城乱转。我每天只需要按照电视的指令，
在正确的时间，去到正确的地点，钱就像水一样，自己流进了我的口袋。我的流水翻了一倍，
又一倍。我成了司机圈子里的一个传说。大家都说我运气好，总能碰到“神仙单”。
我只是笑笑，不说话。我心里清楚，我不是运气好。我只是，提前知道了正确答案。
一个月后，我看着银行卡里突破六位数的存款，做出了一个决定。我要玩一把大的。
那天晚上，我对着电视机，几乎是虔诚地等待着。零点到来，“啪”的一声。雪花闪烁。
白色的字浮现出来。清仓所有‘远航科技’股票第 4 章远航科技？我愣住了。
这是一个股票的名字。我虽然没炒过股，但也听过这家公司。是泛海市本地的一家明星企业，
搞人工智能的，据说前景一片大好。最近股价一直在涨，势头很猛。清仓？电视的意思是，
它要跌了？我感到一阵兴奋。这和之前那些关于路况和订单的指令完全不同。
这是一个关于未来的、巨大的信息差。如果这是真的，那我能抓住的机会，
就绝不仅仅是每天多跑几百块钱那么简单了。我立刻打开手机，下载了一个股票交易软件，
用我所有的积蓄，四万块的中奖奖金加上这两个月跑车攒下的七万多，总共十二万，
全部开了户。然后，我开始研究怎么做空。做空，简单来说，就是赌一支股票会跌。
你先向券商借来这支股票卖掉，等它价格跌下去之后，再用低价买回来还给券商，
赚取中间的差价。这是个高风险的操作。如果股票不跌反涨，那我的亏损将是无上限的。
但我相信电视。它从未出过错。第二天股市一开盘，我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融券，
全仓做空了“远航科技”。接下来的几天，简直是地狱般的煎熬。远航科技的股价，
非但没有跌，反而像打了鸡血一样，噌噌地往上涨。第一天，涨了百分之三。第二天，
涨了百分之五。第三天，直接涨停。我的账户里，亏损的数字像滚雪球一样越变越大。
从浮亏几千，到浮亏一万，再到浮亏三万……我每天盯着手机屏幕上那根刺眼的红色K线，
心脏被揪得紧紧的。冷汗把衣服都湿透了。我开始怀疑。是不是电视出错了？
是不是我的好运到头了？那几天，我车也不跑了，整天就把自己关在出租屋里。饭也吃不下，
觉也睡不着，人瘦了一大圈。于薇给我打电话，问我怎么了。我不敢告诉她实话，
只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南南，你别吓我。是不是太累了？要不你休息几天吧，钱慢慢挣，
身体最重要。”她在电话那头焦急地说。听着她关切的声音，我心里更加难受。
如果这十二万都亏光了……我怎么面对她？我们那个开饭馆的梦想，会不会就成了泡影？
到了第四天，我的账户已经亏损了将近五万块。券商给我打了电话，警告我保证金不足，
如果股价继续上涨，我将面临被强制平仓的风险。那意味着，我的十二万本金将血本无归。
我彻底慌了。要不要现在就平仓？及时止损？现在卖掉，还能剩下七万多。如果再赌下去，
可能就什么都没了。我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在房间里烦躁地走来走去。
我去看那台电视。它黑着屏幕，沉默不语。我真想上去给它一拳。你到底准不准？
你倒是给句话啊！可它什么反应都没有。我挣扎了一整天，直到下午收盘，
远航科技的股价依旧坚挺。晚上，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我亏得精光，于薇也离开了我，
我一个人开着那辆破车，在泛海市的大雨里，漫无目的地游荡。午夜零点。“啪。
”电视又开了。我像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死死地盯着屏幕。雪花点中央，
缓缓浮现出一行字。持有就这两个字。简单，冰冷，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看着这两个字，混乱的思绪，竟然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好。我信你最后一次。
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就看明天了。第二天，是周五。一周最后一个交易日。
我一整晚没合眼，早上九点半，股市准时开盘。远航科技以微弱的涨幅开盘。
我的心又悬到了嗓子眼。然而，奇迹发生在开盘后的第十分钟。一笔巨大的卖单，
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远航科技的股价，瞬间跳水。屏幕上那根红色的线，陡然掉头，
变成了一片令人心旷神怡的绿色。我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笔、两笔、三笔……无数的卖单，
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股价瞬间崩盘！从涨百分之一，到跌百分之三，跌百分之七……最后，
死死地封在了跌停板上！我看着我账户里那个鲜红的、不断飙升的盈利数字，大脑一片空白。
我……赢了？我真的赢了！下午，一则重磅新闻引爆了整个财经圈。
远航科技被曝出财务造假，公司高管涉嫌内幕交易，已被证监会立案调查。原来如此。
原来这就是电视让我“清仓”的原因。它早就知道了这一切。周末休市两天。到了下周一，
远航科技的名字前面，被加上了“ST”的标记，没有任何悬念地，连续一字跌停。
第二个跌停。第三个跌停。……我一直拿到第七个跌停板，才按照电视的指示，选择了平仓。
我把股票买回来，还给券商。看着账户里的最终数字，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
我的本金，十二万。现在的总资产，九十六万。扣掉各种费用，我净赚了八十多万。
我呆呆地坐了很久。然后，我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楼下是嘈杂的街道，
小贩的叫卖声，孩子的哭闹声，汽车的鸣笛声……充满了烟火气。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
好像和我隔了一层。我不再是他们中的一员了。第 5 章我做的第一件事，
是去银行把那笔钱取了出来。当然不是全部。我取了二十万现金。
银行的工作人员看我的眼神都有点不一样了。我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和牛仔裤，
脚上是一双地摊买的帆布鞋，怎么看都不像能拿出二十万的人。
我把钱装进一个黑色的双肩包里。背包沉甸甸的，压在我的肩膀上。我做的第二件事，
是去了一家4S店。我卖掉了那辆陪我跑了三年的二手车。它只卖了不到两万块。
我没怎么还价，签完字，我回头看了它一眼，心里有点空落落的。然后，
我走进了隔壁的宝马4S店。销售小姐很热情，给我端茶倒水，介绍车型。
我一眼就看中了展厅中央那台蓝色的5系轿车。“就这辆了。”我说。“先生，
您要不要试驾一下？”“不用了，全款。”我把背包放在桌上，拉开拉链。红色的钞票，
露了出来。销售小姐的眼睛都直了。半个小时后，我开着一辆崭新的宝马530Li，
驶出了4S店。真皮座椅的触感，新车的味道，
平稳的提速……所有的一切都让我感到一种不真实的眩晕。我把车开回城中村。
这辆崭新的豪车，和周围那些破旧的楼房、狭窄的巷子，显得格格不入。
邻居们都探出头来看，眼神里充满了惊奇和羡慕。我没有理会他们。我回到我的出租屋，
看着那狭小、昏暗的空间，第一次感到了强烈的厌恶。我要搬家。我立刻就在网上找了房子。
一个高档小区，两室一厅，精装修，月租一万二。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价格。
我眼皮都没眨一下，直接联系中介，付三押一，签了合同。搬家那天，
我几乎没什么东西可带。几件衣服，一些生活用品，还有一个铁皮盒子。最后，
是我那台电视机。搬家公司的小哥想帮我搬，我没让。我亲自把它抱起来。它很沉，
外壳上积了一层灰。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抱下楼，放在宝马车的后座上，还给它系上了安全带。
新家很亮堂。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泛海市的夜景。我把电视机放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晚上，我给于薇打了电话。我告诉她，我炒股挣了点钱，换了车，也换了房子。
于薇沉默了很久。“南南，”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安，“你……是不是太快了点？
”“快吗？”我笑着说，“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薇薇，相信我，我们的好日子要来了。
”我又说：“你辞职吧，来泛海市。我养你。”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我……我考虑一下。”她说。挂了电话，我能感觉到她并没有我预想中那么开心。
她很传统，也很谨慎。我这种一夜暴富的行径，让她感到了不安。我得让她安心。
机会很快就来了。于薇在学校里带一个毕业班，最近因为升学率的压力，忙得焦头烂乱。
她们学校有个非常重要的评优活动，直接和奖金、职称挂钩。于薇为了这个活动，
准备了好几个月，但她的竞争对手，一个资历比她老的教师，处处给她使绊子。那天晚上，
电视给出的指令是：让于薇在公开课上，
使用编号‘B-7’的教学课件我立刻给于薇打了电话，让她无论如何，
在第二天的公开课上，用这个我发给她的、据说是从一个“教育专家”那里高价买来的课件。
于薇半信半疑，但还是照做了。结果，那个课件的内容，
完美契合了当天来视察的教育局领导的研究方向。于薇的公开课大获成功，
得到了领导的点名表扬。而她的那个竞争对手，因为被查出论文抄袭，
直接被取消了评优资格。于薇在电话里激动得语无伦次。“南南！你简直是我的福星！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说了，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人。”我轻描淡写地说。这次之后，
于薇对我的疑虑彻底打消了。她开始崇拜我，觉得我无所不能。我们订了婚期。就在年底。
朋友们都说我是人生赢家。事业有成，爱情美满。我那个最好的兄弟，高凡，也这么说。
那天我请他吃饭，在他面前，我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
我跟他讲我如何“精准”地预测了远航科技的崩盘，又如何“恰好”帮于薇解决了大麻烦。
高凡也玩股票，他听得两眼放光。“南哥，你简直是股神啊！下次有这种好事，
可得带带兄弟我！”他端起酒杯，一脸崇拜地看着我。我哈哈大笑，拍着胸脯说：“没问题！
下次，我带你一起发财！”我当时没有注意到，高凡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深处，
闪过一丝不易察 ઉ 的、空洞的东西。第 6 章高凡是我最好的兄弟，
我们从小一个大院里长大的。他跟我一样，也是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拿着死工资，
总想着能靠炒股发家致富。自从我“一战成名”后，他就成了我的跟屁虫。
三天两头给我打电话，问我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南哥，最近看好哪支票啊？
给兄弟指条明路呗。”我当然不可能告诉他电视机的事情。我只能敷衍他，
说上次只是运气好。但他不信。他认定了我背后有高人指点。那段时间，
22频道给出的指令大多是关于我的生活和投资。买哪块地皮会升值，
投资哪个项目回报率最高。我的财富像滚雪球一样，迅速膨胀。我成立了自己的投资公司，
从一个网约车司机，摇身一变成了别人口中的“迟总”。我越来越享受这种感觉。
直到那天晚上。电视上的指令，第一次出现了关于别人的内容。高凡。‘金泰生物’。
全仓买入。我看到这条指令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金泰生物，我听过。一支妖股，
股价上蹿下跳，风险极大。电视让我告诉高凡买入？这是要带他一起飞黄腾达？我没有多想。
高凡是我最好的兄弟，我发达了，自然也希望他能过得好。我立刻给高凡打了电话。“凡子，
给你个财富密码。金泰生物，明天开盘，有多少钱，全都砸进去。”我压低声音，
说得神神秘秘。电话那头，高凡激动得声音都变了。“南哥！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兄弟的！
你放心，我这就去准备钱！”第二天，金泰生物果然毫无征兆地开始拉升。开盘不到半小时，
就死死地封在了涨停板上。高凡给我打电话，兴奋得嗷嗷叫。“南哥！你太神了！涨停了！
我今天一天，就赚了我一年的工资！”我笑着说：“别急，这才刚开始。”接下来的几天，
金泰生物就像疯了一样，连续拉了五个涨停板。高凡的本金，在短短一周内，翻了一倍多。
他辞掉了工作，说要跟我混。他请我喝酒，在酒桌上，他喝得满脸通红，抱着我的肩膀，
一遍遍地说：“南哥，你是我亲哥！这辈子我都跟你混了！”我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样子，
心里也很有成就感。然而，就在第六天，电视上的指令变了。金泰生物。全部卖出。
我心里一惊。这是要出货了？我立刻给高凡打电话，让他赶紧把手里的股票全都卖掉。
但高凡不同意。“卖什么啊南哥！现在势头这么好，好几个分析师都说，
这票至少还有三个板！现在卖了，不是少赚好几十万吗？”他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第一次质疑我的决定。“听我的，赶紧卖！必须卖！”我的语气不容置疑。“南哥，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次，你得信我。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了。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我再打过去，他就不接了。我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第二天，
周一。股市开盘。金泰生物高开高走，一度冲击涨停。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它会迎来第六个涨停板的时候，风云突变。一笔天文数字般的卖单，
从天而降。股价瞬间砸了下来。无数的散户，在高位站岗。高凡，就是其中一个。股价闪崩。
不到十分钟，就从涨停，一路砸到了跌停。我看着那根绿得发亮的K线，手脚冰凉。我知道，
高凡完了。他不但把之前赚的钱全都赔了进去，还因为加了杠杆，欠了券商一大笔钱。
倾家荡产，一夜之间。我给他打电话，关机。我去他家找他，他把自己反锁在屋里，
谁也不见。过了好几天，他才终于开了门。我看到他的时候，吓了一跳。他整个人瘦了一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