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最后一点天光被浓稠的紫色吞没时，沈岁岁对着镜子，涂上了那抹秾丽的红色唇膏。
她端详着镜子里那张脸，成年人的饱满与鲜艳，眼睛很大，瞳仁极黑，此刻因为某种沸腾的情绪而亮得骇人。
她身上是一条新裁的红裙子，紧紧裹着身材，一道曲线肆无忌惮的呈现出来。
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晚香玉气息，混着老宅子固有的、陈旧的檀香味，诡异又勾人。
今天是她的“童养夫”沈虚白的生日。
爸爸带着弟弟沈年年出差，家里只有她和沈虚白也正如她所愿。
餐桌上铺着白色桌布，银质烛台燃烧着，映着几样精致的家常菜，都是沈虚白最喜欢吃的菜。一瓶红酒已经打开，放在那里，散发出醇厚的果香。
脚步声终于从廊外传来。
沈岁岁指尖微微一颤，随即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沈虚白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件半旧的灰色细麻衬衫，身形清瘦颀长。大约是刚诵经完毕，眉宇间还残留着一丝未曾散尽的沉静。
他看到餐厅的布置和盛装的沈岁岁时，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姐姐？”他开口，声音是一贯的清润平和“这是做什么？”
“虚白，忘了？”沈岁岁转过身，烛光在她眼中投入两簇跃动的火焰
“今天是你生日，十八岁的生日”
她刻意放缓了语调，让每一个字都裹上蜜糖。
沈虚白的视线掠过那瓶价格不菲的红酒，烛光，最后落在她紧身短裙和艳丽的唇上：“记得。不过，我不该喝酒。这些…”
“这些怎么了？”沈岁岁打断他，笑着走过来，高跟鞋敲击在老宅的木地板上，发出清脆又孤注一掷的声响。
她靠近他：“虚白，你成年了。可以做很多…以前不能做的事了。”
她为他拉开椅子，姿态近乎一种强硬的邀请。
沈虚白沉默地看了她片刻，终究还是坐下。这纵容让沈岁岁心尖那火苗猛地一窜。
晚餐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进行。
沈岁岁吃得很少，大部分时间，她都用那种燃烧般的目光看着他。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话，问他学校的趣事，说她对未来的“规划”
每一个词都像是精心排练过的台词，指向某个不可言说的目的。
沈虚白吃得不多，偶尔颔首，应上一两声。他像是在纵容一个闹脾气的孩子，又像是在谨慎地规避着什么即将出笼的危险。
饭后，沈岁岁抢着收拾餐具，手指“不经意”地擦过他的手背。他的皮肤微凉，她像被烫到一样缩回，心口擂鼓般狂跳。
他只是平静地收回手，道：“放着吧，我会收拾。”
“虚白对我真好。我们还有事，放着明天再收拾”沈岁岁仰起脸笑，笑容甜得发腻
沈虚白没有接话。他放下餐具转身离开。
沈岁岁深吸一口气，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走过昏暗的廊道。
廊道尽头的小厅，设着一处简单的佛堂，供着一尊白玉观音。观音低眉垂目，慈悲无声。他每晚临睡前，都会在那里静坐片刻。
“等等！”沈岁岁猛地拉住他。
他的手指修长，微凉，与她滚烫的掌心形成鲜明对比。她像是被那点凉意刺了一下，攥得更紧，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肤。
“虚白，”她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你还没听我说完。我给你准备生日礼物”
“姐姐，你想说什么，我很清楚。”沈虚白没有挣脱，只是看着她：
“但那些话，你不该说，我也不该听。”
“不该？”沈岁岁像是被这个词烫伤了，声音陡然拔高，尖利起来
“有什么不该？你不是一直最听我的话吗？你不是说过会永远陪着我吗？现在我告诉你，我要的不仅仅是陪着！”
“沈虚白，看着我！”她命令道，双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直视自己
“我为你准备了这一切，这裙子，这口红，这酒……还有我！你难道不明白吗？我要你做我的男人，同样我也想做你女人”
她的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眼中那骇人的亮光让她的美丽带上了几分狰狞。
沈虚白被她固定着脸，无法避开她的视线。他沉默地看着她，看了很久，久到沈岁岁以为他终于要屈服于这炽热的氛围。
他极其缓慢地拉开了她的手腕。
“姐姐，你是我姐姐。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仅此而已。”
“我不在乎！”沈岁岁尖叫起来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你姓沈是因为我家收养了你！你本来就是我的！我让爸爸把你带回来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不是”沈虚白的回答斩钉截铁
“爸爸予我衣食，教我读书，待我如亲子。这份恩情，我铭记于心，也会以儿子的身份报答。但绝不是以你期望的那种方式。”
他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过于危险的距离：“姐姐，你今晚失态了。这些话，我就当从未听过。”
“失态？从未听过？”沈岁岁笑了起来，眼眶迅速泛红： “沈虚白，你休想！你明明知道我对你……”
“我没有爱姐姐”沈虚白打断她的话。
从小的感情，多年的幻想，在他一个字的目光中土崩瓦解。
“沈虚白，你骗人，你是爱我的！”她哽咽着
“如果不是有感情，你不会记得我所有的喜好，不会在我生病时整夜守着我，不会不让我靠近异性，不会因为陪我才不去留学，不会...”她说不下去了，泪水滴答滴答往下流。
沈虚白向前走了一步，但仍保持着距离。
“姐姐，那是因为我是你的家人。我是以亲人的关系来照顾你”他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情绪
“你混淆了亲情和爱情。”
“我没有！”她尖叫着反驳
“我知道什么是爱！我知道我爱你！”
这句话终于打破了沈虚白完美的冷静面具。他的嘴角向下抿紧。
“回房间休息吧，冷静下来。明天醒来你会为今晚的冲动感到尴尬，事后你就知道你今天做了多丢脸的事情。”
沈岁岁站在原地，泪水无声地滑落，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她的肩膀微微颤抖，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难以承受的哽咽。
“原来…我所有的喜欢…” 她的声音破碎不堪 “在你眼里…只是丢脸，只是烦人，只是…让你尴尬的纠缠吗？”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被碾碎的真心和深入骨髓的难堪。
“沈虚白，你有没有，哪怕一瞬间，对我有过不同的感情？”她做最后的挣扎，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沈虚白没有回避她的目光。
“没有”他回答得斩钉截铁，“从来没有。”
沈岁岁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撕成碎片，每一片都在尖叫着疼痛。
“我会搬出去”他说
“等你情绪稳定下来前，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
这句话比之前的任何一句都更让她心痛。他不仅拒绝了她，还要将她从生活中彻底剥离。
“你要丢下我？”她不敢相信地问
“就因为我说爱你，你就要丢下我？”
“这是为你好。”他说
“你需要时间清醒过来。”
说完，他转身走向楼梯，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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