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快过年时母亲外家突然拉了一个群，群名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而且约好了今年到我们家吃年夜饭。出差了两个多月，今天开着破二手大众，
在高速上堵了一天，终于回到家。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小小的饭桌围坐着九个人。
桌上已经层层叠叠八个菜，众人已经开吃了。小舅妈让出一条缝，
满头白发的母亲挤出来帮我拿行李。小舅妈笑出花问候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微笑地回应：“今天高速车太多了，能现在到家快算不错了。
”母亲把行李塞到一个角落和蔼地说：“先洗手吃饭吧，再不吃一会都要凉了。
”“洗手间有人，你先去厨房洗手吧，我一会去帮你洗条毛巾洗把脸。
”老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还没转过身，一个穿着围裙捧着菜的身影与我擦身而过，
能从她身上闻到一股菜香。母亲打趣道：“只有你这么宠他，他自己没手吗？”老婆没作声，
把手中的菜放到桌上转身又向着厨房去。此时小舅妈声音又响起：“这不就好吗？
像阿凡这么穷还能娶到这么好的老婆。”我也随着老婆的脚步走到厨房，
擦着她的身体挤到洗菜台打开水龙头，说：“老婆，还有多少个菜要做？
”老婆悠悠地回答：“还有四个吧，一个……”她报着四个菜名。
我推着她出厨房说：“你去吃饭，我来做。”她温柔地瞄了我一眼，抿着嘴说：“不用了，
我不会说话，你这一家之主去陪客人吧。”我习惯性紧紧抱了一把她，
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说：“好吧，辛苦了。”走出厨房，就能感觉到小舅妈瞟过来的眼光。
这时的母亲已经转坐在过道上，一脸谄媚地给众人夹菜，活生生把自己弄成一位服务员。
这位就是我的母亲，她这个年代的女人命运难测。自称还是少女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村花，
上门追求她的人能排到村口。当年还有一个公务员爱她爱得死去活来，可惜的是他大嫂，
也就是大舅妈把那公务员要给她的那封信弄丢了，这段情缘也随之而断。
后来隔壁村一男子上门提亲，于是就把自己嫁了。还生了一个儿子和我的姐，
但大儿子因为小的时候烧坏了脑子，但一切都正常只是不太聪明，现在也已经有两个儿子了。
据她说，最后因为第一任老公爱喝酒，也懒所以离了。到底是不是我就不知道了。
后来又嫁给了城里另一个男人，也就是我的父亲。但我的父亲确定不是什么好人，
除了毒他什么都沾，所以最后也离了。
于是带着我去投靠当时在这个城市当人民教师的大舅和小舅，十年间又谈过几次恋爱，
那时我还太小。她最后把家里分的田地都弄丢了，彻底混成了流民。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年，
被别人家人堵门。闹得我好几天不能上学，自此我在学校老被同学和老师冷眼。
现在在场最成功的算是大舅一家，在城里有两套房，在村里也有两套小洋楼。
然而大舅和大舅妈基本不太理亲戚间的事，自扫门前雪的那种。
与我接触最多的是我初中暑假那一年，表哥在电脑城开了一个门店，所引发的后续。
本来我每天放学后都会去同学哥哥的电脑店打下手，他们店是只组装新机的。
一个月能有1000多的工资，自己学会了后，也会有些工厂老板会找到我，
去帮忙修一下电脑。所以也会有50~100左右的上门费。
表哥打电话给我说想找我去他店里帮忙，于是有一晚上我到大舅家，他们刚吃过晚饭，
在收拾碗筷。我问候过后，
表哥坐下就直接开门见山地和我说：“你现在是在某某店里面做事吧。”我点了点头。
我现在在电脑城也开了一家店，主要是做维修的：“我想找你帮忙，因为刚开店没什么本钱，
所以就不开工资了。但如果接到有活，我可以给你26%的利润。”我抿了抿嘴，心里在想，
“我现在在同学店里一个月有一千，加上我自己接的单，够我在学校的学费和伙食。
如果我过去表哥店里就没有一千工资，再加上本来外单我自己可以接，
配件同学哥哥也可以先用后付。我自己接的单是纯赚的。
”表哥见我犹豫便说：“前期是没有工资，但以后做起来了，我可以给你20%干股。
”注：那个时候我不懂干股和红股。我妈在一旁也说：“你表哥的生意，你是要帮一下的。
”于是我辞掉同学哥哥店里的工作，免费去帮忙。这将成为我人生中第一件最后悔的事，
我妈一直都是教我要懂人情世故。但我直到近几年才明白我妈的人情世故。在她的思维中，
自小家里连烂水果都吃不起，但每次去大舅和小舅家都要带上新鲜水果或礼品。
但她也许是对的，因为在日后的某些日子中确实用上了，但受惠的只有她罢了。某天晚上，
突然接到物业的电话，说表哥的店冒烟，疑似走水了，消防也到了。表哥电话打不通，
我们再不过去就破门了。于是我急急忙忙赶过去，到现场时门已经被破开，店里一片狼藉。
表哥也姗姗来迟，表哥叫先回家我就走了。次日表哥突然来到我们出租屋，我笑着去开门，
但他冷冷地越过我跑到放置在角落里的电脑前，强行把电拔了，
打开机箱把配件拆散看了一轮，脸色阴冷，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我问：“你这电脑哪来的？
”我茫然地说：“我买散件自己组装的。”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木桌上的键盘，
键帽被拍得如同撒花一样，噼里啪啦落了一地。他指着我的鼻子，手指都快戳到我脸上了。
问：“知道店里丢了一台电脑配件吗？就和你这台一样。
”我被吓了一跳慌张地说：“我真不知道，这些配件真是我自己买的。”他扯了扯嘴角，
腿晃了一下，用不屑的语气问：“你哪来的钱？
”我挺了挺胸说：“我之前一直会去帮别人装系统修电脑。”他没再问什么，推门离开了。
当天中午他再次上门轻蔑地对我说：“你最好是现在把它还给我。”我急哭了，
哭泣着说：“真是我自己买的，我有收据的。”“我不管这些，如果不给我，我就报警了。
”他冰冷地说着又冲进门把我刚重新装好的电脑抱走了。
我打电话给大舅和大舅妈还告诉了母亲，得到的回应就是：“你表哥说很确定是你偷的。
”下午突然来了几个叔叔把我带走问话，叔叔问：“现在某某说这台电脑是你在他店里偷的，
你承认不？”我说：“这些真是我自己买的。”叔叔又问：“那你有什么证据。
”我说：“我有买这些配件的收据。”叔叔又问：“你有证人吗？”我肯定地说：“当然有，
我同学的哥哥就是卖我配件的人。”于是叔叔和我一起回家把所有单据拿走，
叔叔也打了电话把我同学哥哥叫来，确认了我买配件的事实。
我在问询室内听到有叔叔说了表哥一句：“你清单中没有的配件就别拿了吧。
”晚上我就被放回了家，后面就没有下文了。但后来听同学说，
他们店被举报雇佣了我这个童工被罚款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
我和老婆结婚后去探亲，去他们家几次表嫂连门都不让我们进。之后我再也没去过他们家。
原来这就是心如死灰啊？所以我第一次正面面对人间冷莫，就是初中二年级，搞笑的是，
我人生中第一台电脑，用了不到两个月，就消失在我世界里了。“凡仔~！
最近生意还可以吧，看你这么忙。”思绪被小舅的声音拉回到现实。
此时饭桌靠过道的位置已经空出来一个位置。我坐下笑了笑说：“还行，饿不死。
”小舅妈突然说：“已经比你那表弟好多了，他现在还一直吃家里的住家里的。
”这位一把年纪还化着浓妆，嬉皮笑脸的就是我的小舅妈。
我客气地说：“这也是他的福气不是。”母亲当年刚带着我去投靠他们时，
在他们宿舍楼下租了个七八平的小单间，那时母亲去了一家酒楼上班，从早忙到晚，
早上做好饭就去上班，我中午自己吃点冷饭，直到晚上七八点母亲回家再吃一顿。
当年小舅妈基本都是在家里带表弟，我也就比小表弟早出生一个月左右，同是只有两三岁。
因为就在他们楼下，所以母亲每次出门都会叫我去小舅妈家和表弟玩。
母亲走后我走到小舅妈家门前透过窗户往里叫“表弟……！表弟……！”叫了很久，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正在我狐疑时，听到了屋子里表弟的声音：“妈妈，是表哥！我去开门。
”然后传来小舅妈低沉的声音：“我知道，别说话。
”我只好溜哒到楼梯前找了一个位置坐着，旁边有一小堆小石子，我见过小表弟拿来玩。
石子是花岗岩用碎石机打碎的建筑材料，边角很锋锐，我拿着它在地上乱画着。玩着不久，
小表弟被小舅妈抱着走出楼廊，小舅妈在楼廊往楼下找着什么，然后又左右张望着。
我怔怔地看着这一幕，最后小舅妈看到了坐在楼梯角落里的我。我忘记她的表情，
也许是太远看不清。我只记得她把小表弟放了下来，就自己躺在门前的藤椅上。
小表弟跑着走到我身边，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到处乱扔。最后那堆小石子被他胡乱扔完，
于是走来就把我手中的抢去，也扔到一两米外。我去把离自己近的一块捡起来把玩着，
小表弟也学着我去捡，但他捡起来就向我扔。我当时是有点怕的，
随口说了一句：“不要扔我。”结果他好像打了鸡血一样，捡了就扔我身上。
最后一块直击面门，石子扔到我两眼间的鼻梁上。我看着血飙了出来，
瞬间地上绽开了几朵红梅。我只感觉脸上温热，我怔住了，他也愣住了。
小表弟突然哇哇大哭起来，我当时很懵。小舅妈闻声，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
看见满脸是血的我，一把抱走哇哇大哭的表弟，我愣愣地盯着她，她也惊悚地看着我，
她脸色发青。吼了我一句：“你这是怎么了！”我诺诺地指了指表弟，
又指了指地上的石子说：“表弟用这个扔我。”她又吼叫着说：“你这人怎么那么笨，
你表弟用石头扔你也不会躲开的吗！”我被她这一吼终于回过神来，哇地一下哭出来。
嘴中充斥着浓重的铁锈味。我伸出手哭着向小舅妈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