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琼林宴，修罗场暮色如血，泼洒在汴京城的飞檐斗拱之上。巍峨宫墙内，
琼林宴正值高潮。丝竹绕梁，觥筹交错，新科进士们身着锦袍，意气风发。
而所有人的目光焦点，都汇聚在御前那位青年身上——苗花方。一身大红状元袍，
衬得他面如冠玉，从容应答间，言辞恳切，风骨内蕴。“好！好一个‘民为贵，社稷次之，
君为轻’！”年迈的皇帝抚掌轻笑，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欣赏，“苗卿家不仅文章锦绣，
更有忧国之心。朕心甚慰。”他略一沉吟，目光扫过珠帘后端坐的窈窕身影，
朗声道：“朕之爱女婉媱公主，正值芳华，品貌端妍。今日，朕便点你为当朝驸马，
择日完婚！”圣旨一下，满堂皆静，随即贺喜之声如山呼海啸。苗花方深吸一口气，
压下胸腔里澎湃的心潮，撩袍跪倒，声音清越而坚定：“臣，谢主隆恩！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无数道目光钉在自己背上，
羡慕、嫉妒、探究……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杀意。喧嚣终散，夜阑人静。
临时赐住的状元府邸内，苗花方送走最后一波贺喜的同年，独自立于庭院中。
白日的荣耀与喧嚣褪去，一种莫名的不安，如同夜色中弥漫的薄雾，悄然萦上心头。
皇帝身边那位老太监，在宣旨后那句“前路荣华，亦多荆棘，好自为之”的提点，
此刻回想起来，字字都透着寒意。这“荆棘”，究竟意指何方？他正凝神，
身后回廊的阴影里，蓦地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咔嚓”声，像是枯枝被踩断。“谁在那里？
”苗花方心头一紧，猛地转身厉喝。阴影中，一个身着夜行衣的身影缓缓走出，蒙面之上，
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苗公子。”声音沙哑，如同铁石摩擦，
“你挡了别人的路。”话音未落，黑衣人身形如鬼魅般暴起，
手中短剑在冷冽的月光下划出一道致命的寒光，直刺他心口！刺杀！来得如此之快，
如此直接！苗花方虽习过武艺，但在这真正的杀手面前，显得左支右绌。他勉力侧身，
剑锋擦着肋骨而过，带起一溜血珠，剧痛瞬间传来。死亡的阴影彻底将他笼罩。
杀手剑招狠辣，招招致命，将他逼至墙角，退无可退。眼看第二剑已到咽喉，
苗花方甚至能感受到剑尖的冰冷——“嗖！”一道极细微的破空之声从侧上方传来！
一枚乌黑的石子，精准地打在杀手的手腕上。力道不大，却足以让那必杀的一剑猛地偏离，
“夺”的一声，深深钉入他耳旁的木柱，剑柄兀自颤动不已。
杀手猛地扭头看向石子来源的墙头，那里只有晃动的树影。他眼神一凛，心知事不可为，
毫不恋战，身形一展，便如夜枭般翻过墙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苗花方背靠墙壁，
捂着流血的伤口剧烈喘息，冷汗瞬间湿透了中衣。是谁？是谁要杀他？他强撑伤体，
点亮烛火，踉跄着走到杀手方才站立的位置，低头搜寻。地面上，除了几点滴落的血迹，
便是那枚救了他性命的乌黑石子。他刚将石子捡起，眼角余光却瞥见，旁边石缝里，
似乎卡着什么东西。他俯身，用指尖小心翼翼地将其抠出。那是一个小巧玲珑的银铃铛，
做工极其精致，上面刻着某种他从见过的奇异花纹。这绝非杀手或救援者无意遗落。
它像是……被故意留在这里的，一个无声的谜题。他攥紧这枚冰冷的银铃，
正欲细看——“唔！”后颈蓦地一痛！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眼前瞬间漆黑一片。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只能用尽最后力气，将那只握着铃铛的手，死死攥紧。
02、影子的枷锁韦花方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湿了单衣。窗外天色未明，
父亲韦昌马派来的心腹已经像两根木桩似的立在他的房门口，无声地催促着他。
他没有资格享受清晨的安宁。他被带到一间密室。父亲韦昌马背对着他，
正欣赏着墙上一幅《猛虎下山图》，那虎的眼神，与他此刻的背影一般，透着噬人的野心。
“跪下。”冰冷的声音在石室里回荡，不容置疑。韦花方双膝一软，重重跪在冷硬的地面上。
“看看这个。”韦昌马将一份密报扔到他面前。纸上，详细记录了昨夜苗花方遇刺，
并被神秘人救下的全过程，细节详尽得令人心惊。
唯独隐去了那枚银铃铛和苗花方最后被击晕的关键。“他没死，是你的运气，也是你的机会。
”韦昌马转过身，鹰隼般的目光钉在儿子惨白的脸上，“从今天起，忘掉你叫韦花方。
你的名字是——苗花方。”他一挥手，两名侍从立刻上前，
不由分说地扒下韦花方身上的旧衣，将一套与苗花方昨日所穿一模一样的锦袍，
套在了他的身上。布料华贵，针脚精致，却像一副冰冷的枷锁，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你的言行举止，走路姿态，甚至咳嗽的声音，都必须和他一样。”韦昌马的声音如同毒蛇，
钻进他的耳朵，“想想你娘。你若走错一步，她在老家，便会‘意外’身染恶疾，暴毙而亡。
”韦花方浑身一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恐惧，
已经淹没了一切。就在这时，密室的门被轻轻叩响。一名仆役在门外低声禀报：“老爷，
驸马府派人来请，说……公主殿下辰时便要召见驸马，商议婚事。”时辰如此之早，
如此之急！韦昌马眼中精光一闪，猛地将韦花方推到门边，
压低的声音里充满了最后的警告：“记住，你现在就是苗花方。
若是露馅……”他的手指在韦花方的喉结上轻轻一划，其意不言自明，“你们，都得死。
”韦花方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终于还是抬了起来，沉重地按在冰冷的门板上。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此生所有的勇气吸尽，然后，用力推开了那扇隔绝他人生的门。
门外，公主府的内侍垂手而立，恰好在此刻抬起头来。那内侍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
瞬间量遍了他的全身，最后，定格在他的脸上，
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却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03、公主的试金石韦花方的心跳骤停一瞬。那内侍嘴角诡异的笑意转瞬即逝，
快得仿佛是烛光晃动下的错觉。他恢复了一贯的谦卑姿态，躬身道：“驸马爷，轿辇已备好，
请。”一路上，韦花方脊背僵直，父亲安排的老师紧急灌输的礼仪规矩在脑中疯狂盘旋。
他不能错，一步都不能错。公主府并非想象中那般金碧辉煌，反而处处透着清雅的书卷气。
婉媱公主并未在正殿见他，而是在一间临水的暖阁里。她背对着他，
正在赏玩一盆罕见的绿菊，身姿窈窕，仅一个背影，便已风华夺人。“臣，苗花方，
参见公主。”韦花方依礼参拜，声音竭力维持着平稳。公主缓缓转过身。刹那间，
韦花方几乎忘记了呼吸。他曾在脑海中想象过无数次公主的容貌，
却不及眼前真实的万分之一。眉如远山，目似秋水，清丽绝伦中，
又带着一股不容亵渎的皇家威仪。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平静，审视，并无新妇该有的羞怯。
“起来吧。”她的声音也如她的人一般，清泠泠的，“听闻昨夜状元府不太平，驸马可安好？
”韦花方心头一紧，按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回应：“劳公主挂心，不过是些许毛贼，并未得逞。
”“哦？毛贼？”公主轻轻掐下一片菊瓣，在指尖捻动，“能在驸马府来去自如的毛贼，
倒真是本事不小。”她不再追问，踱步到书案前，上面铺着一幅墨迹未干的画，
画的正是那盆绿菊，笔法精妙，气韵生动。“听闻驸马于画道颇有心得，”公主执起一支笔，
递向他，语气随意得像是在闲聊，“不如为本宫这幅画，题首诗如何？
”韦花方的血液瞬间冷了下去。他自幼读书便不及苗花方，诗词书画更是平庸！
父亲为他准备了无数应对，却独独没料到公主会当场考校这个！他接过笔，手心已全是冷汗。
笔锋悬在纸上，微微颤抖，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暖阁里静得可怕，
他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公主静静地站在他身侧，没有说话，也没有催促，
只是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皮囊，看到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慌和虚假。
就在他几乎要崩溃的边缘，公主忽然轻笑一声，伸出纤纤玉指，点在了画的留白处。
“驸马是觉得此处布局不佳，难以下笔吗？”她的指尖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然而，
韦花方却看得分明——在她那莹白的指尖上，竟沾染着一小块极难察觉的、暗红色的痕迹！
那颜色，与他昨日在父亲密室角落里看到的，那种特制朱砂的颜色，一模一样！
04、乱葬岗的秘密韦花方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公主指尖那抹暗红，
像一道惊雷，在他脑海里炸开。父亲的书信、密室的交谈，
用的都是这种特制的、带有特殊气味的朱砂！公主怎么会……“看来驸马今日心神不宁。
”公主收回手，语气听不出喜怒，“也罢，题诗之事，改日再说。”她端起茶杯，
轻轻吹了口气，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然后，她抬起眼，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窗外，
又落回韦花方惨白的脸上，问出了一个看似随意，却石破天惊的问题：“三年前，
石头城子外的乱葬岗，你……当真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哐当！”韦花方手中的笔，
彻底拿捏不住，直直掉落在名贵的宣纸上，污了一大片墨迹。他浑身冰凉，
如同瞬间坠入数九寒天的冰窟！乱葬岗！她怎么会知道乱葬岗？！
那是他埋藏在心底最深处、连父亲都未曾完全告知的、最恐怖的梦魇！
他看着公主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昨夜那个救下苗花方，
将他击晕的神秘人……难道就是……05、第三个人的影子“我……我不知道公主在说什么。
”韦花方声音干涩，几乎无法成言。公主看着他失态的样子，并未动怒，
只是将那杯茶轻轻放在他面前的案几上。“这杯‘定惊茶’，驸马喝了，便回去好好歇息吧。
”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或许，能帮你想起些什么。”韦花方如蒙大赦，
又如同被鬼追，几乎是踉跄着逃离了公主府。回到父亲安排的隐秘住处，他惊魂未定，
立刻找来父亲商议。“乱葬岗？她竟然提到了乱葬岗！”韦昌马也是脸色剧变，
在房中焦躁地踱步，“此事绝不能再让任何人知道！那个地方，那个人……必须彻底消失！
”他猛地站定，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对韦花方下令：“今夜子时，你去城西土地庙，
会有人给你一件东西。拿到后，立刻去处理干净！”夜深人静，
韦花方依言来到荒废的土地庙。月光凄清，断壁残垣如同鬼影。
一个戴着斗篷的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递给他一个沉甸甸的油布包裹。“主人吩咐，
将此物埋于……”斗篷人低声交代着一个地点。韦花方接过包裹，
指尖触到里面硬物冰冷的轮廓，心中不安更甚。他忍不住问道：“主人……究竟是谁？
”斗篷人发出一声低哑的怪笑：“何必多问？你只需知道，你我皆是……”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一道雪亮的刀光，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毫无征兆地劈开了黑暗！
斗篷人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便噗通一声栽倒在地，鲜血瞬间洇湿了地面。
韦花方吓得魂飞魄散，僵在原地。一个身影从庙宇的阴影中缓缓走出，手握滴血的长刀，
脸上戴着一张毫无表情的青铜面具。那面具人看也没看地上的尸体，
目光直接落在韦花方手中的包裹上，用一种古怪的、如同金石摩擦的声调开口：“把东西，
给我。”06、染血的包裹面具人的声音如同寒冰，冻得韦花方几乎血液凝固。
他眼睁睁看着那滴血的刀尖抬起，指向自己手中的包裹。死亡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那沉甸甸的油布包裹递了过去。面具人一把夺过，看也未看，
便迅速消失在更深的黑暗里，仿佛从未出现过。韦花方腿一软，瘫坐在冰冷的土地上，
身旁就是斗篷人尚存余温的尸体，浓重的血腥味冲入鼻腔，让他几欲作呕。
他不知道自己递出去的是什么，只知道父亲交代的任务彻底搞砸了，
还卷入了一场莫名的杀戮。他连滚爬爬地逃回住处，脸色惨白如纸，
将今夜惊魂尽数告知韦昌马。“废物！”韦昌马勃然大怒，一巴掌将他扇倒在地，
“你可知那包裹里是什么？！那是能要我们全家性命的东西！”他焦躁得像困兽，
低吼道：“那人既然灭口夺物，必是知情者！他必须死！还有那个苗花方，他活着，
你就永远是影子！听着，”韦昌马眼中凶光毕露，揪住韦花方的衣领，“明晚宫宴，
是你最后的机会。要么，你亲手杀了苗花方，取而代之；要么，我就让你娘，永远‘病故’！
”07、宫宴杀机皇宫夜宴，灯火辉煌，觥筹交错。苗花方虽颈后仍隐痛，但已恢复镇定，
应对得体。他敏锐地感觉到，暗处有许多目光在窥视着他，
包括那位端坐上位、神情莫测的婉媱公主。韦花方也坐在席中，位置靠后。
他袖中藏着一柄淬毒的匕首，手心的汗水几乎要将刀柄浸湿。他不敢看苗花方，
更不敢看高台上的公主和韦昌马那催促的目光。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络。苗花方起身更衣，
离席走向殿外静谧的回廊。机会！韦昌马向儿子投去一个凌厉的眼神。韦花方心脏狂跳，
深吸一口气，也悄然离席，跟了上去。他的手紧紧攥着袖中的匕首，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回廊幽深，月光将树影投得斑驳陆离。他看到苗花方的身影就在前方不远处，背对着他。
就是现在！韦花方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的疯狂，猛地拔出匕首，向前冲去！然而，
就在他举起匕首的瞬间——斜刺里突然闪出一个人影，动作快如鬼魅，
一把扣住他持刀的手腕，另一只手精准地捂住了他的嘴，将他猛地拖入旁边的假山阴影之中！
韦花方拼命挣扎，却撼动不了对方分毫。那人在他耳边，
用一种他熟悉又恐惧的、刻意压低的冰冷声音说道：“蠢货！你看看前面是谁！
”韦花方顺着那人的力道稍稍偏头，透过假山的缝隙向外望去——只见月光下，
那个他以为是苗花方的身影转了过来，
脸上赫然带着一张与他父亲手下死士一模一样的青铜面具！08、影子的反击假山阴影里，
韦花方浑身冰凉，如坠冰窟。那根本不是苗花方！这是一个陷阱！一个等着他，
或者等着任何想对苗花方不利的人跳进来的死亡陷阱！捂住他嘴的手松开了，
钳制他手腕的力量也稍稍减弱。韦花方猛地转身，看向那个将他拖离死亡边缘的人。
月光勾勒出对方模糊的轮廓，同样是一张毫无表情的青铜面具。“你……你到底是谁？
”韦花方声音颤抖。面具人没有回答，只是将一件小小的、冰冷的东西塞进了他的手里。
是那个银铃铛！ 苗花方遇刺现场出现的那个银铃铛！“不想你娘死，就按我说的做。
”面具人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现在，立刻回席。有人问起，
就说你醉酒出来吹风，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韦花方脑中一片混乱，
但银铃铛冰冷的触感和对方话语中关于他母亲的威胁，让他瞬间清醒。
他看了一眼外面那个伪装成苗花方的面具死士，咬了咬牙，转身踉跄着朝宴会大殿跑去。
他刚离开，假山后，那个塞给他铃铛的面具人缓缓取下了脸上的青铜面具。
月光照亮了她清丽绝伦的半边脸颊——正是婉媱公主。她看着韦花方逃离的背影，
眼神复杂难明。然后，她对着空气轻声吩咐：“去，把那位‘苗花方’请到本宫的偏殿。
记住，要‘请’。”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这场戏，该换本宫来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