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退婚?我成全你!“林微,这婚,我退了。”李昊站在院子里,背着手,下巴高高抬起。
他身上新裁的云纹锦袍,在太阳底下泛着刺眼的光。我没说话,只是端着手里的青瓷茶杯。
杯里是新沏的雨前龙井,升腾的热气模糊了眼前的一切。我吹开茶叶,喝了一口,
味道有点苦,还泛着涩。“怎么,哑巴了?”李昊往前走了两步,
皮靴踩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我李昊要娶的,是柳家的才女,
可不是你这个守着空宅的丧门星。”父亲撑着桌沿,指着他的手都在发抖,嘴唇动了动,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哥,跟她废话什么。”李月儿的身影从月亮门后闪出来,摇着团扇,
满脸不耐烦,“一个被退婚的货色,还不快滚,碍哥哥的眼。”我抬起眼,看了看李昊,
又看了看李月儿。两人站在一起,确实挺配,都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可以。
”我的声音有点干,“退婚书拿来。”李昊明显愣了一下,没想到我这么干脆。
他从怀里掏出文书,直接扔在了石桌上。一张写着“退婚书”三个字的宣纸。我伸出手指,
碰了碰那张纸,指尖冰凉。“从此,你我再无瓜葛。”他的语调上扬,带着高高在上的得意。
我拿起那张纸,仔细叠好,收进了袖子里。然后,我端起茶杯,把剩下的半杯热茶一口喝干。
滚烫的茶水顺着喉咙一直烧到胃里。“送客。”我放下茶杯,对旁边的下人吩咐道。
李昊兄妹对视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甩袖离开。他们的背影挺得笔直,满是得意。
院子里一下就安静了,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父亲一下坐倒在石凳上,
长长地叹了口气。“女儿,是爹没用。”他眼圈红了。我摇了摇头。我把茶杯放回桌上,
发出清脆的“嗑哒”一声。我没哭。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日子,真没意思。
2 想看我笑话?那就去看看!第二天,柳家就派人上了门。来的是柳如烟的陪嫁王嬷嬷。
那是个胖老太太,脸盘圆滚滚的,一笑起来,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缝。王嬷嬷没进门,
就站在门槛外头,隔着门跟我说话。“林小姐,我们小姐让我给您带句话。
”王嬷嬷的声音又尖又细,“小姐说,李昊公子现在是她的人,让您别再惦记了,
省得自找难看。”我站在门里头。阳光正对着我,刺眼得很,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我没吭声。身边的丫鬟小翠气得脸都白了:“你这老婆子怎么说话呢!
我们小姐什么时候惦记过他了?”王嬷嬷笑了,
脸上的肥肉跟着一抖一抖的:“没惦记就再好不过。我们小姐心善,就是怕您想不开。
毕竟这京城谁不知道,您林大小姐追了李昊公子那么多年,现在婚事黄了,
怕是活不下去了吧?”她的话句句带刺,扎得人心口生疼。我爹从屋里冲了出来,
手里还拿着根鸡毛掸子:“滚!你给我滚出去!”王嬷嬷倒也不怕,往后退了一步,
笑得更得意了:“林大人别生气。我们小姐还说了,过两天她跟李昊公子要去普济寺上香,
求个好彩头。林小姐要是想通了,不妨也去看看,毕竟在菩萨面前,大家都是好姐妹嘛。
”说完,她扭着胖胖的腰肢走了。我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小翠拉住我的手,
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小姐,她太过分了!我们告诉老爷去!”我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小翠,把我那件湖蓝色的春衫找出来。”“啊?小姐,您要出门?”“嗯,去普济寺。
”小翠一下愣住了:“小姐,您真要去啊?她们就是存心想看您笑话的!”我忽然笑了。
“他们想看笑话,我就大大方方地演给他们看。我要是不去,不就显得我怕了她们吗?
”3 佛前还信物,从此陌路佛前还信物,从此陌路普济寺在城外山脚下,香火一向很旺。
我到的时候,寺门口已经停了好几顶小轿,其中一顶绣着柳家的徽记,格外显眼。
小翠扶着我,一步步走上台阶。寺庙里人来人往,到处是烧香拜佛的人,很是嘈杂。
我一眼就看见了他们。就在大雄宝殿前的空地上,李昊正搂着柳如烟的腰,两人有说有笑。
柳如烟今天穿了身粉色衣裙,头上插满珠翠,走起路来环佩叮当,活像个移动的珠宝架子。
她也看见我了,脚步一顿,拉着李昊的袖子朝我这边指了指。李昊的视线转过来,
眉头当即就皱紧了。他们朝我走了过来。“林微?你怎么来了?”李昊一开口,
那嫌弃的口气,就好像我站在这儿是种污染。柳如烟依偎在他身边,
声音又软又细:“昊哥哥,别这么说。林姐姐想必也是来求佛祖保佑,好找个好人家呢。
”她说着,还拿手帕捂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我懒得看他们两个,目光越过他们,
落在了身后那尊高大的佛像上。佛像低垂着眼帘,神情悲悯,像是在可怜这世间的所有人。
“李昊,”我开了口,“你过来,我单独和你说句话。”李昊站着没动,
柳如烟倒是在一旁推了他一下,“去吧去吧,林姐姐叫你呢,我在这里等你。
”李昊甩开她的手,大步走到我面前。“有屁快放。”他压低了声音。
我从袖子里掏出个东西,直接塞进他手里。是个小香囊,上面用蓝线绣着一棵竹子。
“这是什么?”李昊捏着香囊,眉头紧锁,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你送我的。”我说,
“现在,还给你。”李昊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当然记得。三年前,
他亲手把这个香囊交给我,说是求来的护身符,能保我平安。“林微,你什么意思?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和手里的香囊间来回扫动。“没什么意思,物归原主罢了。
”我转身就走。“站住!”柳如烟尖利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把话说清楚!
拿个破香囊给昊哥哥是什么意思?想旧情复燃勾引他吗?真不要脸!”我停下脚步,
回头冷冷的看着她:“柳小姐,有些东西是你的,但有些东西不是。不属于你的,
就算抢到手,也会烫手。”说完,我再不理会身后的人,径直走进了大雄宝殿。殿里很安静,
只有僧人诵经的声音在回荡。我跪在蒲团上,闭上了眼睛。但我没有拜佛。我只是在想,
这偌大的京城,这天下,还有什么值得我去求的?好像,没有了。4 皇帝深夜召见,
是福是祸?皇帝深夜召见,是福是祸?我回到家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刚一进门,
下人就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小姐,不好了!宫里来人了!”我心里一沉。
是李昊家去告状了?还是柳家?我走进正厅,看见我爹正陪着笑脸,
跟一个穿着太监服的人说话。那太监看起来很年轻,白净面皮,手里拿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我爹看见我,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救星。“微儿,快过来!宫里来宣旨了!”他朝我招手。
我走过去,站定。那太监斜着眼睛打量了我一下,然后展开圣旨,
用一种又尖又细的声音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林府千金林微,蕙质兰心,
精通玄理,特召入宫,觐见。钦此。”圣旨念完,大厅里鸦雀无声。我爹和我,
都愣在了原地。不是来治罪的?是要我进宫?“林小姐,接旨吧。”太监把圣旨递过来,
脸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我跪下去,双手接过了圣旨。那卷轴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林小姐,请您收拾一下,咱家就在外头等着。皇上有旨,今晚就得进宫。”太监说。
“公公,”我爹终于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塞过去一个沉甸甸的荷包,“请问皇上召小女入宫,
所为何事啊?”太监掂了掂荷包,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林大人,这咱家就不知道了。
皇上交代下来的,咱家只管办事。您快让小姐准备吧。”他说完,就一甩袖子,走了。
我爹的手又开始抖了。“闺女啊,这……这是怎么回事啊?”他看着我,满眼的困惑和担心。
我捏着手里的圣旨,没有说话。皇帝召我?为什么?我爹只是个礼部侍郎,官不大不小。
我更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除了跟李昊那点破事,京城里谁认识我?精通玄理?
我从什么时候精通玄理了?小翠跑过来,拉着我的胳膊。“小姐,会不会是好事啊?
说不定是皇上听说了您的才情,要给您指个好婚事呢!”我苦笑了一下。指婚?
还能指什么好婚事?指给哪个老头子当填房吗?我心里忽然有个念头冒出来。
不会是……李昊吧?他为了撇清关系,把我往宫里推?不可能。他没那么大的本事。
那皇帝……到底想干什么?5 圣上夜召,只为退婚?圣上夜召,只为退婚?
宫里派来的马车,就停在门口。一辆不起眼的青布小车,拉车的却是一匹神骏的宝马。
我换了身干净衣裳,没带行李,只让小翠跟着。上车前,爹拉着我的手,眼圈泛红,
嘱咐道:“闺女,到了宫里,凡事小心,别逞强。”我点点头,转身上了车。车厢微微一晃,
随即平稳的行驶起来。小翠坐在我对面,紧张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她一会儿看看窗帘,
一会儿看看我,嘴唇紧紧抿着。与她相反,我内心一片平静。那份被退婚后的空落感,
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沉静。掀开车帘一角,我看向窗外。
街道两旁的店铺都上了门板,昏黄的灯光将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马车绕过正门,
从一处侧门驶入宫城。车马在宫里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一座偏僻的宫殿前。
宫殿门口挂着两盏灯笼,上面写着“观星殿”三个字。领路的太监下了车,
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林小姐,皇上就在里面等您。”我下了车,小翠刚想跟上,
就被门口的侍卫拦下。“皇上只召见林小姐一人。”我回头看了小翠一眼,对她摇了摇头,
示意她安心。深吸一口气,我迈步跨入殿内。观星殿内空旷而巨大,
正中立着一座青铜浑天仪,上面刻满了星辰图谱。仪柜旁随意堆放着书简和图纸,
显得有些杂乱。浑天仪前,一个高大的背影正对着我。那人身穿玄色常服,肩宽背阔。
长发未束冠,只用一根素净的玉簪松松挽在脑后。
他的手指正从浑天仪的星辰刻度上缓缓划过,似乎在潜心研究。我走到他身后三步远处,
依礼跪下:“民女林微,参见陛下。”那人没有回头,声音低沉,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来了。”“是,陛下。”“抬起头来。”我依言抬头。
他依旧没有转身,只是微微侧过脸,露出一道刀刻般清晰的下颌线。“李昊退了你的婚?
”皇帝开口问道。“是。”“你心里可曾恨他?”我沉默片刻,答道:“不恨。”“哦?
”他的语气里透出几分意外,“为何?”我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
心里或许也藏着一个填不满的窟窿。“因为,他不配。”6 就凭你们,也配动我?
就凭你们,也配动我?那个人终于转过身来。他就是这天下的君主,赵珩。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年轻。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比我大不了几岁。他的眉眼很长,鼻梁很高,
嘴唇很薄。他的眼睛很亮,在夜色里格外醒目。他看着我,看了很久。“不配?
”他重复了一遍我的话,嘴角微微向上翘了一下,似乎觉得有些好笑。“说下去。
”我跪在地上,腰挺的笔直。“民女以为,一段婚事,讲究的是两情相悦。既然他不愿,
民女强求无益,不如放手。至于恨……民女还有很多事要做,没闲工夫去恨一个不相干的人。
”我的话,说的很大胆。小翠要是听见,肯定会吓的昏过去。赵珩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踱步到我面前,蹲了下来。他的脸,离我很近。
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龙涎香味道。“很多事要做?”他饶有兴致的问,“比如,
去普济寺,把一个香囊还给李昊?”我身体微微一僵,他怎么会知道?
我的惊讶都写在了脸上。赵珩笑了,伸出手,用指尖挑起我的下巴。他的手指很凉。“林微,
你以为,我召你进宫,真的是因为什么精通玄理的鬼话吗?”他的眼神深邃,
仿佛能把人的魂魄吸进去。“你,很不一样。”他说,“你很有趣。”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松开手,站了起来,重新走回浑天仪旁边。“朕的皇宫里,有很多规矩。
很多人,很多事,都按部就班,日复一日,枯燥无味。”他转过身,看着我。
“朕需要一个有趣的人。一个能陪朕说说话,解解闷的人。”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欲望,
也没有算计,只是一种纯粹的好奇。“朕封你为国师。”他说。“国师?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对,国师。”赵珩的语气很平淡。“官居一品,见朕不跪,
出入宫闱无需通报。整个朝廷,无人能管你。”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我的眼睛,
一字一句的说。“唯一的要求,就是陪着朕。朕觉得无聊的时候,你得在。”7 陛下,
这天下真没意思陛下,这天下真没意思我成了国师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京城。
没人明白为什么,一个被退婚的礼部侍郎的女儿,会突然成了皇帝身边最受倚重的人。
册封的旨意,第二天就下来了。赵珩亲自给我送来了国师的官印和一套黑色的官服。
那官服上用金线绣着星辰山川,比我爹的官服华丽多了。赵珩带我去了皇宫最高的观星台。
站在台上,能俯瞰大半个京城,底下的房屋街道尽收眼底。“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地方。
”赵珩说,“除了朕,谁也不能上来。”他看着我,忽然笑了。“以后,李昊再见到你,
要给你行礼。他的家人,见到你,也要给你行礼。整个李家,都要看你脸色过日子。
你开心吗?”我看着远处的京城,摇了摇头。“不开心。”我说,“也没不开心。
”“那是什么?”“没什么。”我说,“只是觉得,没意思。”赵珩没说话。他走到我身边,
和我并排站着,一起看着脚下的万家灯火。“是啊。”他过了很久,才说,“是没意思。
”我心里一动。就像一个人,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风吹过来,很冷,周围却一个人也没有。
那天晚上,我留在了观星台。赵珩让人送来了被褥和吃食。我们没怎么说话,就那么坐着,
看了一晚上的星星。天快亮的时候,他才走。走之前,赵珩对我说:“林微,别让朕失望。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那片空荡荡的地方,好像被注入了一股力量。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