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的林夜，是我从网吧角落里捡回来的天才少年。我为他组建战队，倾尽所有。他说，
我是他唯一的勋章，要挂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二十七岁的林夜，是电竞圈封神的第一人，
他冷漠地喊我苏经理。他带着不同的漂亮女主播，在我的基地里上演一幕幕亲密。“经理，
你连新版本的装备都认不全了吧？别占着位置了。”“林神这种天才，身边也该换换人了，
你这种老古董早该被淘汰了。”我早已麻木，甚至能面带微笑地给他们调试好直播设备，
再默默关上训练室的门。我也曾歇斯底里地质问他，为什么变得这么快。林夜只是轻蔑地笑，
“苏然，是你当初求着我相信你，现在我信够了，也玩腻了。解约合同就在桌上，
随时可以签。”我退缩了。不行，还差一点。我爸临终前让我立誓，无论如何，
要陪他拿到世界总冠军。我曾以为这是最浪漫的嘱托，我们会是永远并肩的战友。没料到，
先厌倦的，是他。好在，世界总决赛就在三天后。林夜甩门而去时，我终于签下了那份合同，
藏进抽屉。等他捧杯，我们就两清了。1“苏经理，你手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新来的女主播米米娇笑着，把一杯滚烫的咖啡推到我面前。“该不会是年纪大了，
帕金森了吧？”训练室里一片哄笑。林夜坐在电竞椅上，头也没回，声音冰冷。
“把我的键盘擦了。”他指了指桌上那把粉色的定制款机械键盘。“用专用清洁胶，
每个键帽缝都要弄干净。”我的右手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去年冬天，我为了拉赞助，
陪客户喝酒喝到胃出血，回来的路上出了点小车祸，伤到了右手神经。至今，
我的右手都无法完成太过精细的动作。这件事，林夜比谁都清楚。那把键盘，
也是他十八岁生日时，我用第一笔奖金给买的。他说：“然然，这是我们共同的勋章，
以后我拿冠军，你拿奖金，我们拿一辈子。”如今，勋章蒙尘，一如我们的过往。
我沉默地走到他身边，拿出清洁工具，左手笨拙地撕开清洁胶的包装。胶体黏腻，很难操控。
米米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开了直播。“家人们，看看我们战队的苏大经理，工作多认真，
亲自给林神擦键盘呢。”弹幕瞬间刷满了嘲讽。“老女人还赖着不走啊？”“笑死，
这是被罚当保洁了吗？”“林神换个经理吧，这女的看着就晦气。”林夜终于瞥了我一眼，
嘴角冷笑。“苏然，你现在的样子，真像我网吧门口那条摇尾乞怜的狗。
”我的心被狠狠刺穿，左手一滑，一块清洁胶掉进了键盘深处。林夜的脸瞬间黑了。
“你是废物吗？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他猛地站起来，一把挥开我的手。“滚出去，
别在这碍眼。”我踉跄着后退一步，稳住身形，低声说：“对不起。”转身离开训练室，
身后传来他和米米调笑的声音。“林神，别气了，我帮你吹吹。”“还是你乖。
”我回到办公室，拉开抽屉最深处，那份签好字的解约合同静静躺着。还有三天。再忍三天，
一切就都结束了。2“决赛前的庆功宴，你来安排。”林夜将一张银行卡丢在我桌上，
语气是命令式的。“地方要最高档的，把所有媒体都请来，
让他们看看我们是怎么拿下总冠军的。”他身后，战队的其他成员探头探脑，
脸上是如出一辙的轻慢。这些人，都是我一个一个从全国各地的小网吧、小城市里挖出来的。
我教他们战术，给他们做心理疏导，甚至帮他们解决家里的麻烦。可现在，
他们只认林夜这个“神”。“知道了。”我面无表情地回答。林夜似乎对我的顺从很不满，
他皱了皱眉，又补充道：“对了，你不用来了。”“庆功宴上，都是年轻人，
你一个老阿姨来了，大家放不开。”我点点头，拿起桌上的银行卡。
指尖触碰到卡面的一瞬间，我愣住了。卡片的一角，有一个小小的，被我用指甲划出的缺口。
这是我的卡。是我爸留给我最后的遗产，我一直贴身放着，从没用过。
他是什么时候从我钱包里拿走的？用我的钱，去办一场将我排除在外的庆功宴。真是诛心。
“卡里钱够吗？”我抬起头，平静地问。林夜被我问得一愣，随即嗤笑一声。“怎么，
怕我把你花破产了？放心，你爸留给你的，多着呢。”他转身，搂着一个新面孔的女主播，
扬长而去。“苏经理，场地资料我发你邮箱了，你快点订啊，晚了就没了。
”一个队员不耐烦地催促。我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晚上，
我独自一人留在空无一人的基地。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庆功宴的琐事。
场地、餐饮、媒体邀请函……每一项都繁琐而磨人。我点开战队的官方账号，
上面全是林夜的各种高光时刻剪辑，配着粉丝们狂热的吹捧。“林神就是天！”“没有林神，
就没有这支战队！”我默默地看着，然后点开了后台，上传了一段从未公布过的视频。
那是战队成立之初，我们挤在地下室，吃着泡面，围着一台破电脑研究战术的录像。
视频里的林夜，瘦得像根豆芽菜，眼睛里却亮得惊人。他对着镜头，大声喊着：“苏然！
等我拿了世界冠军，就娶你！”我没有配任何文字，只是将它设置了定时发布。时间，
就在三天后，总决赛结束的那一刻。无论结果如何，这都将是我送给他，也是送给我自己的，
最后的礼物。3深夜，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这里是我和林夜曾经的家，
如今只剩我一个人。我习惯性地走进书房，这里还保留着我爸生前的样子。打开书柜，
我想找一本关于心理学的书，帮自己熬过这最后几天。指尖划过一排排书脊，
却意外地碰掉了一个不起眼的旧笔记本。是我爸的日记。我从没看过。我爸去世后，
我一直不敢触碰他留下的东西，怕自己会崩溃。今天，鬼使神差地，我翻开了它。日记里，
记录着我爸对我事业的支持，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然然今天又熬夜了，这孩子，
为了战队太拼了。”“她说她发现了一个天才少年，叫林夜，眼睛里有光。”“我得帮帮她。
”看着这些文字，我的眼眶瞬间湿润。我继续往后翻，日期是我捡到林夜后不久。
“林夜的手伤比想象中严重，旧伤，几乎是毁灭性的。
本地的医生都说他这辈子别想再碰鼠标了。”“我联系了国外的陈博士，
他是神经再生领域的专家，有一种实验性疗法，但风险很高，费用更是天文数字。
”“为了然然的梦想，赌一把。”我的呼吸停滞了。手伤？实验性疗法？我捡到林夜时，
他只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有些虚弱，手速和反应力都是顶级的，根本没有什么手伤！
我爸在说什么？我颤抖着手，继续翻页。“手术很成功，陈博士说这是个奇迹。
但后续的药物不能停，而且……药物可能会有未知的心理副作用。
陈博士提醒我要密切关注林夜的情绪变化。”“林夜这孩子，自尊心太强了。这件事，
必须瞒着他，也得瞒着然然。就让他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吧，这样他才能没有负担地去飞。
”“所有的费用，都从我的遗产里出。只要我的然然开心就好。”日记本从我手中滑落。
我浑身冰冷，如坠冰窟。原来，林夜的“天才”，是我爸用钱和人脉“买”来的。原来，
我以为的慧眼识珠，不过是我爸在背后为我铺平了道路。那个他说要刻在心口的勋章，
从一开始，就是他背负的沉重枷锁。我猛地想起林夜近两年的变化。他的暴躁，他的多疑，
他对我的厌恶……是不是因为，后续的药物，停了？我爸去世后，
没有人再为他支付那笔天价的药费了。4“苏经理，你怎么来了？”庆功宴的包厢门口，
米米拦住了我，脸上写满了惊讶和鄙夷。“林神不是说了，不让你来吗？
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儿啊。”我没有理她，径直推开了门。包厢里，音乐震耳欲聋，酒气熏天。
林夜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正和新来的女主播玩着国王游戏，笑得张扬而刺眼。看到我进来，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不耐和厌恶。“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
”我一步步走向他，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林夜。
”我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嘈杂的音乐。“我爸给你治手，花了多少钱？
”林夜愕然地看着我。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围的人群也安静下来，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米米见状，立刻跳出来打圆场。
“苏经理你喝多了吧？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林神天生就是神之手，治什么手啊？”她说着，
还亲昵地去挽林夜的胳膊。林夜却像被电击了一般，猛地甩开了她。我看着他，继续说。
“陈博士的实验性神经再生疗法，后续的维持药物，一年需要三百万。”“我爸去世两年了。
”“所以，你是从两年前开始，就断药了，对吗？”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
插进林夜的心脏，也插进我自己的心脏。我终于明白了他那句“是你当初求着我相信你，
现在我信够了，也玩腻了”是什么意思。他不是玩腻了。他是疯了。是药物中断后，
被心理副作用吞噬了。他恨的不是我，而是那个被“制造”出来的自己，
那个需要靠着别人的牺牲才能闪耀的所谓“天才”。而我，作为这一切的见证者，
成了他最想摆脱的噩梦。“所以，你这两年对我做的所有事，”我看着他苍白的脸，
一字一顿地问，“就是为了逼我走，逼我恨你，好让你自己觉得，你没有欠我什么是吗？
”林夜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死死地瞪着我，眼眶赤红，像是困在笼中的野兽。
“够了！”他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抓起桌上的酒瓶，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我没有！
我没有欠你们什么！”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我就是天才！我天生就该是冠军！
”我看着他癫狂的样子，心中最后一点温情也随之破碎。我从包里拿出那份解约合同，
当着所有人的面，撕成了两半。“林夜，世界冠军的梦，你一个人去做吧。”“我爸的投资，
到此为止。”“从现在起，你自由了。”说完，我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身后，
是死一般的寂静，和林夜逐渐崩溃的喘息。5我从庆功宴上消失了。我换了手机号，
注销了所有的社交账号，切断了和过去的一切联系。我搬出了那个充满回忆的房子，
租了一个小小的单间。世界总决赛的消息，我刻意不去关注。但关于林夜的传闻，
还是通过各种渠道传进了我的耳朵。“听说了吗？林夜在训练赛上被人打爆了！
”“他的手速好像慢了很多，好几次致命失误。”“战队现在一团糟，军心涣散，
几个主力队员都在闹着要转会。”我只是平静地听着，心里没有任何波澜。一天下午，
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我接起，电话那头传来战队老板焦急的声音。“苏然！
我的苏大经理！你快回来吧！”“林夜那小子快把战队搞垮了！现在没人能管得了他！
”“总决赛就在后天了，你就算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你爸当年投入的份上，回来帮帮他，
帮帮战队吧！”我靠在窗边，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王总，”我淡淡地开口，“我记得，
当初是你告诉我，战队有林夜就够了，我这个经理，可有可无。”电话那头的王总噎了一下，
随即用更恳切的语气说：“我错了！我当初是猪油蒙了心！苏然，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