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旧伤
他将染血的绢帕藏进袖中,那是方才在破庙暗处捡到的——昌河的旧帕,绣着褪色的并蒂莲纹。
回水巷尽头的青铜门缓缓开启,守门弟子的目光扫过他腰间未染血的剑鞘,欲言又止。
苏暮雨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碎影剑出鞘必饮血,今日却破例了。
门主的书房里,烛火将昌河的影子投在雕花木门上,像一只被困在牢笼里的困兽。
苏暮雨跪在青砖上,听着门主暴怒的拍案声,掌心沁出的冷汗浸湿了袖中帕子。
“废物!
连个将死之人都杀不掉!”
门主的银鞭抽在地上,惊起满地尘埃,“你可知孤鸿带走了什么?”
苏暮雨垂眸:“属下失职。”
余光瞥见昌河负手站在窗边,玄色披风下露出半截渗血的绷带——正是左臂箭伤的位置。
三年前那支淬毒的箭,本该穿透他心脏的。
“少主保下孤鸿,这是何意?”
门主突然转向昌河,鞭梢几乎扫到他眉骨。
昌河纹丝不动:“孩儿只是觉得,留活口比死更有用。”
他说话时指尖无意识抚过腰间鬼面剑,那里缠着半圈褪色的红绳,是暮雨去年生辰时送他的。
门主冷笑:“有用?
暗河不需要慈悲!”
银鞭骤然挥向昌河,却被暮雨横剑挡住。
剑刃与鞭梢相撞的瞬间,他看见昌河瞳孔骤缩,仿佛回到三年前那个雪夜。
那时他被诬陷通敌,门主命人将他钉在刑柱上。
昌河持剑站在血泊中,剑尖滴着背叛者的血,却在最后一刻将他推入寒水牢:“活下来,你才能证明自己。”
“够了!”
门主收回银鞭,“苏暮雨,去寒水牢领罚。”
昌河忽然开口:“孩儿愿替他受罚。”
暮雨心头一震,抬头看见昌河右眼尾的泪痣在烛火下跳动,那是他替自己挡下毒箭时,被毒血溅染的印记。
门主的银鞭再次扬起,却被昌河徒手握住:“父亲要罚,便连孩儿一起。”
血顺着鞭齿滴落在青砖上,绽开小小的红梅。
暮雨喉咙发紧,想起昌河每次受伤都咬着牙不让他靠近,却在寒水牢的缝隙里偷偷塞给他暖手的炭。
“好,好!”
门主甩开鞭子,“你们这对痴儿,就一起受罚!”
寒水牢的铁门在身后合拢时,暮雨被昌河猛地拽进阴影。
潮湿的石壁上,他的体温透过薄衫传来,带着熟悉的沉水香。
昌河的呼吸拂过耳畔:“你可知孤鸿带走的是什么?”
暮雨摇头,突然被他扯开衣襟。
苍白的月光下,昌河心口狰狞的伤疤在水波倒影中明灭——那是替他挡下致命一掌时留下的。
“门主在练血煞功,需要至亲之人的心头血。”
昌河将沾血的手按在他心口,“而孤鸿,带走了我的血样。”
暮雨浑身发冷。
他终于明白昌河为何要保孤鸿,为何总在深夜咳血。
原来从三年前开始,他们就被命运的丝线缠成死结,谁都无法独活。
“为什么不早说?”
他的声音在发抖。
昌河轻笑,指尖抚过他颈侧的碎影剑痕:“你会为我挡刀,我便为你挡命。”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暗红血沫溅在暮雨衣襟上,与三年前那夜的血迹重合。
寒水漫过脚踝时,暮雨将昌河抱进怀里。
两人交缠的体温在刺骨的冰水中化作孤岛,他终于看清昌河眼中的漩涡——那不是冰冷的暗河,而是藏着星火的深海。
“我们会活下去的。”
暮雨将并蒂莲帕子按在昌河渗血的伤口上,“就像当年你说的那样。”
昌河低头咬住他的唇,血腥味混着沉水香在齿间蔓延。
寒水深处突然传来龙吟,两柄合璧的剑影破水而出,照亮了彼此眼中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