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第一次见到沈墨，是在大三那年的校园歌手大赛上。他站在礼堂舞台中央，
一束追光打在他身上，手指在吉他弦上流畅地滑动，唱着一首他自己写的歌。那一刻，
整个礼堂的呼吸都仿佛被他攫取，包括林微的。如今，一年过去了，
林微仍然觉得不可思议——她竟然成了沈墨的女朋友。“发什么呆呢？
”一双温暖的手从后面环住她的腰，沈墨的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头顶。林微脸一热，
手中的书差点掉在地上。“在、在等你啊。”她转过身，对上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沈墨长得极好看，是那种让人一见就移不开眼的好看。眉骨挺拔，鼻梁高直，
嘴唇薄而棱角分明。最要命的是他那双眼，看人的时候总带着点漫不经心，却偏偏让人沉溺。
“走吧，带你去个地方。”他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的瞬间，林微的心跳依然会失控。
这是她暗恋了三年的人啊，如今真成了她的男朋友，有时候她还会怀疑这是不是一场梦。
沈墨带她来到学校后街的一家咖啡馆。下午三点，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
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你常来这里吗？”林微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家装修很精致的店，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的醇香。“嗯，以前经常来。”沈墨说着，
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员很快过来点单。沈墨没看菜单，直接说：“一杯美式，
一杯卡布奇诺，多加奶泡，谢谢。”林微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卡布奇诺？
”沈墨笑了笑，没说话，只是伸手将她耳边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他的指尖温热，
触到她的耳廓时，林微不自觉地颤了一下。等待咖啡的间隙，沈墨一直看着窗外，
眼神有些飘忽，仿佛在回忆什么。林微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心里泛起一丝说不清的异样。
咖啡上来了，沈墨把自己的美式推到一边，专注地看着林微喝第一口。“怎么样？”他问，
眼神里有种莫名的期待。“好喝。”林微如实回答。咖啡香醇顺滑，奶泡绵密，
确实是她喝过最好喝的卡布奇诺。沈墨眼里的笑意加深，
伸手用拇指揩去她唇上沾着的一点奶泡。“像只小花猫。”他的语气宠溺，可眼神却透过她，
仿佛在看别的什么。林微的脸更红了，低头小口小口地喝着咖啡，心里却甜得冒泡。
这就是和沈墨在一起的常态。他时而亲密得让她心动不已，时而又疏远得让她不知所措。
室友们都说她捡到宝了，能拿下沈墨这种校园风云人物。林微自己也觉得，能和沈墨在一起，
大概是花光了她大学四年所有的运气。从咖啡馆出来，天色已近黄昏。沈墨送林微回宿舍，
在楼下一棵梧桐树下，他轻轻抱了抱她。“下周乐队有演出，你来吗？”他问，
手指缠绕着她的发梢。“当然来。”林微毫不犹豫地回答。沈墨的每一场演出，她从未缺席，
即使在他们在一起之前。“好。”他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个轻吻，
“穿那条白色的连衣裙吧，很适合你。”林微愣了一下。她确实有一条白色的连衣裙，
但只穿过一次，还是两个月前的事了。她都不知道沈墨居然注意到了。“我走了。
”沈墨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身离开。林微站在原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又浮了上来。沈墨总是这样，记得她一些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细节。
他知道她喜欢卡布奇诺，知道她有一条白色连衣裙，知道她夹在课本里的书签是什么样子。
有时候，林微甚至觉得，沈墨了解的那个“她”，比自己还要完整。
但这种感觉很快就被她抛到脑后。毕竟，他是沈墨啊，那个被无数人仰望的沈墨，
能被他这样放在心上，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回到宿舍，室友周雨正躺在床上刷手机，
看见林微回来，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哟，和沈大神约会回来了？
”林微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把包挂好。“今天去哪儿了？沈墨又给你什么惊喜了？
”周雨挤眉弄眼地问。“就去了后街那家‘时光咖啡馆’。”林微说，
“他还记得我喜欢喝卡布奇诺。”周雨吹了声口哨：“可以啊沈墨，表面高冷，
实际上这么细心。不过——”她顿了顿，“那家咖啡馆，是不是苏晴以前常去的那家？
”苏晴。这个名字像一根细针，轻轻扎了林微一下。苏晴是沈墨的前女友，
也是美术系的系花，大二时作为交换生去了法国。据说走的时候很突然，
连分手都是隔着时差在视频里说的。这些是林微从周雨那里听来的八卦，
她从未向沈墨求证过。“是吗？我不清楚。”林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周雨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转移话题：“哎呀，我就随口一说。对了，
下周沈墨他们有演出，你去吧？”“嗯。”林微点点头，打开衣柜，拿出那条白色的连衣裙，
“他说让我穿这个。”周雨凑过来，摸了摸裙子的面料：“这条裙子你穿确实好看，
特别显气质。不过——”她皱了皱眉，“我怎么记得苏晴也有一条类似的？
”林微的手顿住了。那种异样的感觉又一次涌上心头，这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她不动声色地把裙子挂回去，假装没听见周雨的话。但心里某个角落，
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拼凑那些不寻常的细节：沈墨记得她喜欢卡布奇诺，
知道她有一条白色连衣裙，总爱抚摸她的长发，偶尔会看着她出神，
仿佛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林微摇摇头，试图甩开这些荒谬的念头。她只是林微，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文系学生。而沈墨，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男朋友。他能喜欢她，
已经是奇迹了，她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可是，当她打开手机，
无意中点进一个早已废弃的社交账号，看到苏晴一年前发的照片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照片上的苏晴，坐在那家“时光咖啡馆”的窗边，面前放着一杯卡布奇诺，
唇边沾着一点奶泡，正对着镜头微笑。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
款式和林微的那件惊人地相似。而她低头看书的样子，侧脸的弧度，
甚至随意将头发别到耳后的动作——都像极了林微。不，准确地说，是林微像她。
像极了那个沈墨从未真正放下的前女友。林微猛地关掉手机，胸口一阵发闷。窗外，
夕阳西下，天空被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色。梧桐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道道裂痕，
横亘在她和这个看似完美的下午之间。她突然意识到，
也许她一直活在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里。而设计这个骗局的人，正是她深爱的沈墨。
和她自己。林微盯着已经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每一次搏动都带着闷痛。宿舍里很安静，只有周雨敲击键盘的嗒嗒声，
以及她自己过于清晰的呼吸声。苏晴。那个名字，那张脸，那些相似的神态和细节，
像无数细密的丝线，瞬间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牢牢缚住，动弹不得。
她不是沈墨的特例，她只是沈墨的……替代品。“微微，你没事吧？
”周雨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传来，“你脸色好白。”林微猛地回神，
强迫自己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没事，可能……可能有点低血糖。”她站起身，
动作有些慌乱地拿起水杯，“我去接点水。”逃离似的走出宿舍，走廊里空无一人。
林微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深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和眼眶的酸涩。
她想起沈墨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是在图书馆。
她正踮着脚去够书架顶层的一本《西方美术史》，一只手从她头顶轻松地取下了那本书。
“是这本吗？”沈墨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低沉悦耳。她回头，撞进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
瞬间忘了呼吸。他只是淡淡地看着她，将书递过来，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
带着一种她当时无法理解的审视。现在想来，那大概是在确认，她和“她”有多像。
后来他开始频繁地“偶遇”她，在食堂，在自习室，在她常去的那个湖边小亭。
他的追求算不上热烈，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笃定。他会记得她随口提过的小愿望，
会在她感冒时送来对症的药，会在下雨天提前把伞送到她教室门口。
所有人都说沈墨高岭之花为人冷淡，唯独对她体贴入微。她曾为此窃喜，
以为自己是那个独一无二的例外。现在，这“体贴入微”的每一桩每一件，
都变成了扎向她心口的针。他记得的，是苏晴喜欢的咖啡；他觉得适合她的裙子，
是苏晴钟爱的款式；他指尖流连的她这头长发，是因为苏晴也有一头如瀑的青丝。
她只是一个拙劣的模仿者，穿着别人的戏服，演着一场自以为是的爱情戏码。而导演沈墨，
在台下冷静地看着，偶尔给予一点掌声，提醒她哪里演得还不够像。林微握紧了水杯，
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接下来的几天，林微过得浑浑噩噩。她取消了和沈墨的两次约会，
借口是论文压力大。沈墨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是说：“好，那你注意休息。
”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没有过多的追问，也没有她潜意识里或许期待的一丝焦急。
这种平静更像是一种默认，让她心寒。她鬼使神差地，开始在网上搜索一切关于苏晴的信息。
废弃的社交账号，校园论坛里零星的旧帖，甚至通过一些蛛丝马迹，
找到了苏晴曾经参加的绘画社团的相册。越多了解，心就越沉。苏晴喜欢莫奈的画，
而她书桌一角，正摆着沈墨送她的莫奈画册。苏晴习惯用羽毛书签，
她笔袋里那枚精致的羽毛书签，是沈墨某次“随手”送的。
苏晴笑起来右边脸颊有个浅浅的梨涡，而她，在沈墨逗她笑时，
他曾用指尖轻轻点过她右边脸颊的同一个位置，眼神恍惚地说过一句：“真好看。”原来，
连她的笑容，都被赋予了参照的意义。演出前一天晚上，沈墨打来电话。“明天晚上七点，
老地方，别迟到。”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一如既往的平静，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命令口吻。
林微看着衣柜里那件刺眼的白色连衣裙，喉咙发紧，半晌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裙子记得穿。”他又补充了一句，像是生怕她忘记这个重要的“道具”。“……好。
”挂了电话，林微在床边坐了许久，直到夜色浓稠如墨。她打开手机，
找到和苏晴照片的对比图，眼神从最初的痛苦、茫然，渐渐沉淀为一种冰冷的清明。
第二天晚上，林微还是去了。她穿上了那条白色连衣裙，甚至仿照苏晴照片里的样子，
将长发披散下来，别在耳后，化了清淡的妆。看着镜子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她感到一种近乎自虐的平静。礼堂后台人声鼎沸，乐队的成员们在做最后的准备。
